幼玉還想著趙家的事,渾然不覺車廂里的呼吸漸沉。
燭火噗嗤一聲閃動,幼玉原本沒在意,男人卻一次次往她這里瞥,抬眼迎上去,二人目光撞個正著,薛玉書登時眉梢泛紅,耳尖像抹了胭脂。
幼玉忍不住問,“四哥來趙家做什么?”
薛玉書來趙家,是為給她和離書,放她自由,但她這委屈噥噥的小性子,回到趙家只會加倍受欺負,還是需要有個人護著,哪怕她不領情。
顯然這些心思他不會吐露,薛玉書眉梢不動,藏起袖中的和離書,只是道:“三嫂讓我來接你。”
幼玉一聽到“三奶奶”就不大高興,臭道士,就不能說幾句好話哄哄她,眼兒一轉(zhuǎn),嬌滴滴道,“我也知道,四哥來這一趟,是知道我被娘家刁難住,特地來解圍,四哥心地善良,又是修道之人,將來說不定成仙,普渡眾生。”
少女翹飽的奶兒壓著他胸膛,水做的一樣晃動,濕淋淋撞著他胸口,天下女子無不賢惠矜持,這樣熱烈大膽,只有她一個,薛玉書巋然不動,幼玉繼續(xù)磨著他,“就不知這尊菩薩,愿不愿渡我?”
她一雙媚眼撞入眼簾,全是他的倒影,薛玉書卻闔上雙目,“趙小姐有這心思,不妨渡一下三嫂?”
他說著平淡,卻隱含威脅,分明是拿三奶奶壓她,幼玉不但沒勾著他,還被將了一軍,氣得哼了聲。
車廂里就他們二人,女孩氣哼哼的聲兒,男人聽見了,壓住微翹的唇角,繼續(xù)默念心經(jīng)。
卻在路上,幼玉噴嚏接連打起來,預感到不妙,果然一回去,當晚發(fā)高燒。
折騰到深夜,幼玉吃了藥發(fā)困睡去,察覺薛玉書要走,忽然手兒脫出被子,攥住他的手,戀戀不舍道:“哥哥!”
“四哥別走!”幼玉又迷糊糊叫了聲,悄然換了稱呼。
也不知怎么回事,剛才竟脫口喊出哥哥,她只有一個哥哥,自然是趙蘭廷。
薛玉書破天荒沒有拂開,從前聽她開口閉口說喜歡,不曾往心里去,誰知連夢里都舍不得他走,心里忽然綿軟地觸動,也是想起從前母親為了他的病,常常焚香禱告,日夜不停,累極時,夢里直呼四哥兒。
薛玉書伸手撫她額尖,也只撫她這里,低聲道:“我不走,快睡覺。”
幼玉安心將臉兒貼上來,嘴唇紅嘟嘟的,脖子里無意掉出一塊東西,是塊玉墜子,上面刻著一個嘟字。
指尖摩挲玉墜子上又嬌又軟的字,薛玉書心頭作跳,慢慢撫到她下巴尖,輕輕點了一下,又極快收回。
但他實在有小小的好奇,輕喚她,“小嘟?”
沒有人回應他。
屋中只響起他的聲音,清和而溫柔。
他并不知道,哪怕只有一絲好奇,心已經(jīng)動搖了。
……
寒風瑟瑟,忽然下起了雨。
此時山長水遠之外,一處客棧。
將車馬安頓在馬廄里,仆人們打著哈氣,進屋睡覺了。
大堂里依舊燈火通明,幾個大漢圍桌吃酒,搖骰子,飄滿了紅燒肉的香油味,肥乳豐臀的胡女圍繞他們左右,被捻乳,撩裙,嬉笑打鬧一團,眼兒卻悄悄溜到旁座上去。
就見旁座只坐了一個男人,披蓑衣,戴一頂草帽,壓住半邊臉龐,慢條斯理嘗酒。
他拿著酒盅的手骨節(jié)分明,十分瘦長。
胡女是專門在客棧里做皮肉買賣,千人枕的東西,曉得男人物件兒大,先得從手指長短看起,眼下被這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又聽仆人喚他趙爺,想來是個人物,暗暗留神他歇在哪間客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