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住呼吸,死死盯著女子的鼻尖。片刻后,那微弱的起伏再次出現,一次,又一次,越來越清晰,帶著潮濕的水汽,緩緩吸入,又緩緩吐出。
“呼……”洛陽猛地松了口氣,癱坐在泥地里,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抹了把臉,手心全是冷汗,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揚了揚——活了,她活過來了。
只要她醒著,總能問出些什么吧?自已為什么會出現在這荒山野嶺,身上為什么穿著古人的衣裳,還有那個泳池里的神秘女子,那句“新世界”的讖語……或許,答案就在這個剛剛被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女子身上。
雨還在下,溪水流淌的聲音愈發清晰。洛陽看著女子胸口平穩起伏的弧度,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疲憊如潮水般涌來,讓他只想靠著身后的樹干,好好喘口氣。
雨還在下,細密的雨絲織成一張灰蒙蒙的網,將整個山谷罩在其中。洛陽蹲在溪邊,看著那女子蜷縮在石頭旁,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一絲血色。
他在附近的水澤邊尋到兩片寬大的野生蓮葉,葉梗粗壯,葉面光滑,正好能遮雨。他自已頂了一片,又將另一片輕輕覆在女子頭頂,葉片邊緣垂落的水珠,像串起的碎銀。
約莫過了一刻鐘,女子的睫毛忽然輕輕顫了顫,隨即緩緩睜開了眼。
那雙眼睛剛睜開時還帶著水汽的迷蒙,待看清眼前的人,瞳孔猛地一縮,緊接著,豆大的淚珠便滾落下來,混著臉上的雨水,分不清哪滴是淚,哪滴是雨。
“陽哥哥……”她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哭腔,“娘親她……娘親被他們殺了……嗚嗚嗚……”
說著,她掙扎著就要撲過來,想抓住洛陽的衣袖。洛陽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往后跳開半步——倒不是嫌她狼狽,實在是這陣仗太過突然,讓他腦子里瞬間閃過網絡上那些“救人反被訛”的新聞。
“這位……小姐姐?”他舉著蓮葉,有些尷尬地往后退了退,
“我剛把你從水里撈上來,救了你一命,你可別……別訛我啊。”
女子撲了個空,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溜圓,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濕漉漉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陽哥哥?你……你不認識我了?”
“我們……應該認識嗎?”
洛陽撓了撓頭,看著對方這副又驚又疑的模樣,心里也打了個突。難不成這身l的原主,和她真有什么淵源?
女子盯著他看了半晌,見他眼神里的茫然不似作偽,眉頭漸漸蹙起。
她想起方才墜崖的驚險,又看了看洛陽此刻懵懂的樣子,心頭忽然掠過一個念頭:莫不是跌下山谷時,撞到了頭,把腦子摔壞了?
她正暗自思忖,目光掃過不遠處的泥地,瞥見那個被溪水沖上岸的木匣——正是娘親塞給洛陽的那個,里面裝著銀錠和族譜。
她猛地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想起自已并非他的親妹妹,想起洛家記門的慘狀……一個念頭飛快地在她心里轉了個圈。
她吸了吸鼻子,強壓下哭腔,眼神里添了幾分怯生生的依賴:“陽哥哥,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我是嬌兒啊,劉嬌嬌。”她頓了頓,聲音放得更柔,“我……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是西涼府洛家的小少爺,洛陽啊。”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劉嬌嬌坐在濕漉漉的石頭上,一邊抹淚,一邊將洛家的變故娓娓道來——從余王謀反到洛家被牽連,從記門抄斬到兩人墜崖逃生,樁樁件件說得真切,只是在說到兩人的關系時,悄悄換了個說法,隱去了“主仆”二字,只說是自幼定下的婚約。
洛陽舉著蓮葉,聽得目瞪口呆。
西涼府?洛家?謀反?記門抄斬?
這些只在古裝劇里聽過的詞,此刻從眼前這女子口中說出,竟帶著血淋淋的真實。他看著自已身上的粗布長衫,看著周圍荒無人煙的山谷,再想起泳池里那個女子的話……
“完犢子……”他喃喃自語,下意識地抬手抽了自已一個嘴巴。
“啪”的一聲脆響,在雨聲里格外清晰。臉頰傳來火辣辣的疼,不是夢。
洛陽張著嘴,愣了半晌,終于接受了這個荒誕的事實,聲音里帶著哭腔:“真……真穿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