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馳被這突如其來的直視弄得一愣。
“季馳。”沈硯的聲音壓得很低,卻異常清晰,帶著困惑和探究,“我一直很好奇。”
“你每天浪費時間讓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針對我,找我麻煩,”他頓了頓,目光像羽毛一樣掃過季馳略顯錯愕的臉,“到底是為了什么?”
季馳回過神來,嗤笑一聲,想用慣有的囂張掩蓋那一瞬間的心虛:“看你不爽唄!需要理由嗎?爺樂意!”
“看我不爽的人很多。”沈硯的語氣平靜無波,眼神卻愈發銳利,“但像你這樣,樂此不疲、甚至近乎……專注地找我麻煩的,是第一個。”
他身l微微前傾,雖然處于被逼迫的境地,眼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掌控感,仿佛他才是那個審問者:“你通過貶低和打壓別人,尤其是像我這樣……‘只會死讀書’的人,來獲取優越感和存在感。”
“是不是因為,你的內心其實很虛?遠不像你表現出來的那么不可一世?”
“你欺負所有你看不慣的人,是不是因為你害怕?害怕別人看不起真實的你、那個可能并不像你外在所偽裝出來的那么強大的你?”
沈硯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向季馳最不想被人觸碰的角落。他那張總是寫著囂張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僵硬和一絲被戳穿般的慌亂。
“放你爹的屁!”季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提高聲調,引來圖書館里其他人的側目。他意識到失態,又慌忙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瞪著沈硯,“少在那自以為是地分析老子!你懂個屁!”
沈硯看著他這副色厲內荏的樣子,眼底的譏諷幾乎要記溢出來。他并沒有停下,而是拋出了一個更石破天驚的猜測,語氣甚至帶上了一點荒謬感:
“還是說,”他微微挑眉,目光刻意地在季馳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上停留了一瞬,“你讓了這么多,費盡心思想引起我的注意,甚至現在非要貼這么近……”
“季馳,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這句話如通平地驚雷,瞬間炸得季馳大腦一片空白。他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有害羞,有極度的震驚、荒謬,還有一種被嚴重冒犯的憤怒。
“我騸你爹沈硯!你他爹在胡說八道什么?!”季馳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動作大到差點掀翻桌子。他指著沈硯,手指都在發抖,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慌亂而變得尖利,“你放屁!老子會對你感興趣?!不可能!老子是直男!我他爹對你這種書呆子男人沒一點興趣!你惡不惡心?!”
他的反應激烈得遠超尋常,仿佛要用滔天的怒火來淹沒那個讓他心驚肉跳的猜測。
沈硯靜靜地看著他失控咆哮的樣子,仿佛在觀察一個有趣的實驗樣本。等季馳吼完,氣喘吁吁地瞪著他時,他才緩緩地、極其冷漠地勾了一下嘴角:“是嗎?”
“那最好。”
“因為,”他垂下眼,重新看向桌上的課本,語氣輕蔑得像在拂去一粒灰塵,“我也是直男,而且你讓我感到惡心。”
說完,他不再看季馳一眼,仿佛剛才那番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季馳僵在原地,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心臟還在瘋狂地跳動,一半是怒氣,另一半,則是連他自已都不敢深究的、被那句話驟然掀起的驚悸和空白。
他原本享受的“馴服”快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煩躁和失控感。他好像……反而被對方狠狠地將了一軍。
而對沈硯而言,這番對話確認了兩件事:
季馳的內心確實脆弱不堪,外強中干。
這場看似由季馳主導的游戲,他或許可以找到反向撕裂對方心理防線的方法。
仇恨的種子,埋得更深了。并且帶上了冷靜剖析后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