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用和因果一樣的辦法,但是無論是紅領巾還是那根塑料桿子都承受不起他的重量。他跳樓,壓過諸多緩沖物,竟只得了一個骨折,就在他清醒后的沒幾天,又回來了。他割腕,吞藥,撞墻,吃玻璃,學著因果那樣吃人就不該吃的東西,甚至去迎那輛失控的貨車,他恨極了醫院的那盞燈。
他想跑得遠一點,想死在荒郊野外,但目一睜又躺在床上,窗戶照進來和煦的陽光,他像吸血鬼一樣整個人蜷縮起來,被照的地方像是著了火,把他的皮膚全燒焦。
偶爾疲于找尋去死的辦法會遵循著事件的發生。
那個男人敲著門,在門外罵罵咧咧的,因果站起來卻被他拉住了手,他說不要開門。因果起初是坐了回去,但是男人越罵越響,雖然亂七八糟的夾帶了很多臟話,但大意好像就是這房子是他租的,房租水電都花的他錢,不開門她們娘倆就卷鋪子睡大街去。
她還是又站起來了,桓難盯著她看,手也不松開。她說,“我不想睡大街。”他說,“你睡在我家。”
“我不想給媽媽添麻煩。”她掰著他的手說。
門外恰來一聲哐當響,那個男人砸著門隨口便是一句:“媽的,死賤蹄子生的小婊子,沒有老子以后也是舔屌的命!”
因果卻還固執地要掰開他的手去開門,忽地那些血肉模糊的片段似走馬燈般轉過他的記憶,他卻是松了手,因果掙扎得厲害,一下松了手她就要往后邊倒,雙臂卻猛地被他握在手里,他對著還發著懵的因果說出了自己那句最討厭的話:“我是為了你好!”
此話一出,因果像是被踩到了正正好好的地雷點,她的情緒和語氣一點即燃,手直接摁上他的臉,邊推邊嚷:“關你什么事!你知道什么啊!和你有什么關系啊——!!”
混亂之中除了門外不入流的臟話,還有易拉罐、書本、衣服各種碰撞的響聲。
她那么輕飄飄的,好像只有一具骨骼。
“和我有什么關系?”他重復著這句話,鬼一樣地瞪著壓在身下的因果,一遍一遍地再重復,“和我有什么關系?和我有什么關系?”
她仍然倔強地嚷著:“反正都是他們想要的!本來我和你就沒有任何關系啊!”
地上躺著一本鮮紅的新華字典。
“你不要再假惺惺地對我好了!我們家就是有窮到要睡大街的地步啊!陳阿姨根本就不是喜歡我,她只是想打你!她只是想罵你!我——”
那四四方方的影子從上面揮下來。
她起初還會發出尖銳的叫聲,指甲還陷在他揮動著的手臂里,但在一聲又一聲的砸響之中聲音慢慢地隱了下去,陷在他手臂里的指也垂在了地上。
他每砸一次就問一次:“和我有什么關系?”
她輕飄飄的身體總會像魚一樣躍起一次。
直到她連這個躍起都再也做不了,他扔掉了滿是血的已經癟了的易拉罐,伸手便環上了她細細的頸,摁著她那塞不了多少東西的食道,然后用力——
噗地一聲,血從她血肉模糊的開口處(也許是嘴)噴濺而出,眼睛被細小的血珠浸了進去,他猛地松手去捂眼睛,在拼命揉搓之后睜眼,視線一片猩紅。
他不知道盯著哪里發了好久的呆。
下意識感覺自己臉上都是水,抹了一把,就像是洗了一把冷水臉似的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