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水仙花插在玻璃瓶里,清澈的水浸著一根一根,被他抱在懷里。他穿了身單薄的雪花圖案白毛衣,頸上圍著藍一塊白一塊的圍巾,下半張臉埋在圍巾里,只見他被暖光照得橙黃光澤的眼,頭發好像都僵著貼下來,沒有那么容易被風吹起來。
因果站在那兒,仰著腦袋,眼珠緩緩轉向那茂密的水仙花,嘴唇微動:“去哪兒了?”
忠難把圍巾撥下了下巴,露出唇來,呼出白霧說著:“回了趟新家,把院子里種的水仙花拿過來養。”
他似乎在故意把手上那未取下的手銬和斷裂的鎖鏈從袖子里露出來給她看。
因果眨也不眨眼睛,忠難見她不回話,哆嗦了一下說:“穿得太少了有點冷,要不先讓我進來?”
她緩緩后退,忠難抱著裝水仙花的瓶子走進了門,發現自己的拖鞋穿在因果腳上,便彎腰把瓶子放在了地上,把圍巾扯下來放在一邊,蹲下身來打開鞋柜去找別的拖鞋。
門還沒關上,內外的冷流通,讓人全身都覆上一層冰。
忠難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普通的黑色棉拖鞋出來放在地上,正準備起身,因果小小的影子卻覆了上來,他抬眸,直直地撞進她異常平靜的深黑瞳仁之中。
“怎么了?”
“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里,”她好可憐,像紅眼睛的兔子,“還把我丟在這里一個人也沒有,你不在,你又不在為什么你總是不在?”
他太歡喜了。
于是他想伸出手來捧上她的臉,想親吻她,親吻她的患得患失,似乎意圖從吻中竊取她愈發膨脹的占有欲。
然而他只是撫摸上她冰涼的臉,就在下一秒瞥見她的手從口袋里握著一支晶瑩剔透的粉色自動鉛筆,按下推出鉛筆芯的按鈕,反手握筆,一道弧線劃出——
細而尖銳的鉛筆芯噗呲一下刺進他的側頸,他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又按下按鈕推進一格鉛筆芯擠開頸肉,他這才感知到纖細的刺痛頓時雙目緊縮,猛地往后一跌坐,鉛筆芯自然滑出,露出一個小針孔,開始往外流細細的血,刺痛攻擊著感官讓他條件反射地就按住了那個小針孔,另一只手往后撐在門檻外的地面上。
他驚恐之中帶著一股興奮,眼里是驚恐,卻咧開了嘴看向手握著自動鉛筆、面上異常平靜的因果,差點都沒抑制住自己的笑來:“你害怕了?”
自動鉛筆的鉛筆芯被她一直按著按著往前推,最前端還滲著他的頸血,咔噠咔噠,空氣之中只有咔噠咔噠,直至一整根鉛筆芯被活活推出,摔斷在腳邊。
因果一言不發,彎腰去抱起那插滿水仙花的瓶子,有點沉,里面灌滿了水。
忠難興奮之中還是對疼痛有些芥蒂,下意識地往后挪手,半截身子都挪出了門檻外,因果已經抱起了那瓶水仙花,緩緩向他走來。
“今天、今天能不能先別讓我死?明天行不行?”他甚至開始討價還價。
因果漆黑的雙目盯得他不敢再挪動半步。
“我本來也沒打算讓你死。”
她抱起花瓶就砸下來,忠難條件反射地雙臂交叉著擋在臉前面,玻璃碎片扎進他毛衣的縫隙,一片一片地刺進他的皮層,水嘩啦啦地傾倒下來,把他砸成了水簾洞。
他身上鋪滿了水仙花。
shi淋淋的一片,像土壤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