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宵怎么都沒辦法拉動因果,于是她松手了,是的,把因果就這么摔在了地上。她被白宵掐的皮膚好像牽動了所有刻骨銘心的舊傷,疼得正在被千刀萬剮。
她半赤裸著,毫無體面,毫無自尊,望著黑暗中的母親。
從外吹進來的冷風把她的神經都凍僵了,有如觸電般的爬過她的大腦。
“……你不要就不要吧?!彼良藕镁?,竟終于放了下。
因果以為她終于有良心了,她終于有母愛了,那聲“媽媽”才剛開了一個頭,便見她手的輪廓放在了肚子上。
“可別說我沒來救過你……你跟他過去吧,我反正還有我兒子……”
因果目視黑暗,看不清她小腹是否有隆起,看不清她的臉,她只聽到手摸在衣服上的摩擦聲,以及她斷高跟踩地,那夢魘般的聲響。
“兒子……?”因果諷笑,“你他媽的生得出兒子?”
那聲響驟然停下,因果攥著刻刀緩緩起身,她等著白宵的巴掌下來,可是沒有,她什么也不說,因果原本皮笑肉不笑的臉頓然慌了,她開始喊“媽媽”,可是媽媽轉過頭去了,怎么也不回頭。
“你不要我了?”
她不說話。
就好像在因果玩迷宮球的年紀,獨自一人被媽媽扔在了很多很多人的超市,她手里還攥著老舊的五角錢紙幣,人來人往都看她一眼,在很久很久之后人潮中她看見了媽媽招搖艷麗的裙擺,她哭著跑去抱媽媽,稚嫩的聲音說著“我不要那個娃娃了,你別不要我”。
她當時是什么樣的表情,說了什么話?
對了,她什么也沒說。
就在她踏出門檻的剎那,一片冰涼的刀片從她腰的左半邊生生劈開了單薄的衣料撥開了肉,刺進她溫暖的內臟。
因果已經哭不出眼淚了,可是仍然難過得心里下雨。
“你不是說我是你唯一的寶物嗎?”她拔出來,又再度刺了進去,刺得更深,白宵轉過身來要以母親偉大的面容告誡她,可被她反手握刀舉起準確無誤地扎進了她的左xiong口,媽媽的心臟,她怎么會不知道在哪里。
她痛得居然開始哭,像個小孩子一樣滾在地上哭。
因果看她哭她自己的眼淚終于又流了出來,說“都怪你啊”,可是白宵沒有回應她,只是哭著說“媽媽我好痛”,可是她才是媽媽,為什么要對著女兒喊媽媽?因果拿起刀來往她所謂的“兒子”那里一刀一刀地捅進去,她說“你不是不會離開我嗎?”,她說“你打我罵我把我賣給男人我都不在乎了,但是我不是你唯一的寶物嗎?”
樓道黑得像一個箱子,因果把母親的肚子剖開一個洞,把刻刀扔了開就徒手去找她的“兒子”,可是里面黏黏糊糊的到處都是肉,小塊的大塊的繩狀的塊狀的,難道她的“兒子”還沒有人形嗎?那不管是哪塊肉,寄生的母體死了自己也肯定活不下去了,但因果仍然要捏碎他。可是找到一半肚子餓得要命,為什么阿難還沒有回來?她打不開那個塑料袋的結,太緊了!冰箱里又沒有食物怎么辦?她到底應該吃什么?什么味道都是一樣的,媽媽的肉不好吃,可是也能吃啊?到底能吃嗎?到底不能吃嗎?
因果趴在媽媽的肚子里哭,可怎么都不能再把自己裝回她的子宮了。
“媽媽我回不去了,我真的好想回去啊?!?/p>
可是好餓啊。
“可是好餓啊,媽媽,我真的好餓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