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夢里那些事你做不出來嗎?”他低下頭來,與因果平視,“你能做出來嗎?現(xiàn)在,把我殺了、把我吃了?”
她目光炯炯,忽地湊近了幾分,他居然也有朝一日對因果的雙眼產(chǎn)生恐懼的情感,但她靠近,又有一種無法抵抗的吸引力,他被左右兩堵墻圍堵,無處可逃。
“試一下就知道了。”她突然站起身來,忠難看著她轉(zhuǎn)身去打開臥室門,朝著廚房走去。她幾乎沒有任何停留,把菜刀從刀具盒里抽出來就往外走。
他見因果提著菜刀踏著他那雙老鼠耳朵的拖鞋走回來,身上穿著連衣裙似的加菲貓毛衣,袖子長到把菜刀都遮了一半,她走回到忠難面前,亮出那刀身來,像是面前只是一把剛洗完的芹菜,接下來就要剁掉葉子直取莖。
“手。”因果命令說。
鏡子般的刀身映著他從容不迫(也許)的眼,將手似某種物品般交付于她面前。
“因果,是夢還是現(xiàn)實先不論,”他總覺得自己伸出的手有些許顫抖,可又摸不清這來源于興奮還是恐懼,“無論在夢中還是現(xiàn)實中,正常人都不會去吃人。”
她的手摸上他的伸出的手腕,摁在那河流青筋上,他被這帶有seqing意味的撫摸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抬眸望見她的眼,當(dāng)真是對著食物的眼。
“你覺得你正常嗎?”她反問。
忠難敗下陣來,他看著握在她手中的菜刀,被他洗得格外锃亮,懸在他手臂之上,像斷頭臺的鍘刀,要等到行刑時分才會落下。
“不,你別想偏離問題核心,”他又亮起目光,“重點在你為什么想做這件事。”
因果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刀一直懸在他手臂之上,像立定跳遠那樣做著準備一晃一晃地蓄力,她沒去看他,只是模棱兩可地說:“因為餓。”
忠難還未說出下一句話,那菜刀就忽地抬起在空中,他未曾閉眼,而是直面那刀劃過一個拋物線,往下沖向那被撩起袖子而露出的手臂。
他都等著迎接嘗過太多次的刀刺入肉中的冰涼感了,然而刀卻未能刺進皮膚一分一毫,急剎車在他手臂一厘米之上。
“看來是現(xiàn)實,”她松開了握著他的手,那手臂就像沒有分給它任何力氣似的直接垂在了地上,“我好像沒有夢里那么有決心。”
忠難從極度的精神緊繃之中散開來,有些恍惚地說著:“夢是被壓抑的愿望改裝后的達成看來沒錯。”
她是真的懷著這些想法于現(xiàn)實中的。
只是夢中一切都變得輕飄飄了,被壓抑的愿望全都毫無保留地釋放了出來。
她只是太餓了,被阻止消化十余年,龐大的饑餓構(gòu)成了黑洞般的暴食。
小時候看她吃泥土、墻皮,告訴她這些不能吃,并且塞給她糖果,她一把推開,說“吃這些要長胖的”。
往后也不知道她又吃了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忠難總是記得她一直喂養(yǎng)的流浪貓被車撞死之后,她在雨夜中趴在地上吃它扭曲的尸體,他強行把她拉走并把手指伸進她的口腔里給她催吐。她的嘴邊浸滿血與肉沫,雨和淚把她的臉沖皺,在一群圍觀者之中,他把外衣裹在她頭上抱著她離開這慘痛之地,而她只是說“小西小西”那是她給流浪貓取的名字。
那么她的食欲究竟涵蓋世間萬物,還是只對著愛的生靈?
他正欲思索,因果已將菜刀扔在桌上,撲進忠難的兩腿之間,他被這黑貓般的生物驚回了思緒,只見她的手攀上他的臂膀,凝視他的“自由”,逐漸把整個身子都貼了上來。
他幾乎是沒有任何忍耐余地地伸手要錮上她蓄意勾引的纖細手腕,卻被她一聲阻下:
“你要是今天都聽我的話,明天我們就去約會。”
美麗的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