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冷風吹拂中俯身,他有些失去血色的唇、垂下的目、飄散的發,整一個壓下來,將熱灌進她的耳,他也將手掩在嘴邊,仿佛他們要說一個小秘密。
只聽他輕飄飄地說:
“大概是‘因果’報應吧。”
早上他牽著因果的手下樓,雖然她說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既然他不能進學校了就別粘著她,他還是不放手,說怕她過馬路不小心,因果當即踹了他一腳,大罵“你把我當弱智兒童啊”,他笑笑不回話,她更氣了,但又甩不開他的手。
走出綠色鐵門撞上一個大大的白底黑字的“奠”,這么狹窄一個道還用著個棚搭起來,煞白燈籠高高掛,撒了一地的白色紙條,世界不是黑就是白,唯有花圈紅紅綠綠,像迭在一起的蝴蝶。
忠難拉著因果的手走過這一地的白紙條,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的塑料袋黏上了她的鞋子,她站定在那兒踹了踹,忠難也停下了腳步。
那女人像幽靈似的走了過去,因果只看見了一雙嶄新的白色高跟鞋,只聽那聲音也虛無縹緲地循環往復地念著一句“otāretuttāreturesvāhā”,她恍惚地抬起頭來,女人只留下一個陌生而并不屬于這里的背影,因果的記憶中并沒有這樣的背影。
“我們這里有這個人嗎?”
“就住我們樓上。”
因果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完全不像。”
他拉著她的手往前走,要走出這個只有黑和白的世界,那一道幽靈一般的身影忽地轉過身來,因果這才確信她確實是住在他們樓上的阿姨。
她從未有過如此整潔的一天,她整日就像一塊揉皺了的某一頁書紙,發黃、發皺,被撕去一角,但現在卻像剛造出來的紙,曬著太陽,只是滴在她臉上的青紫墨水擦不去了,可她仍然美麗,一副菩薩相。
他們走出這只有黑和白的世界,因果回頭看著她,只留下她潔白的背影。
她問忠難她剛剛在念什么。
“綠度母心咒,”他說,“她在保佑自己的幸福余生。”
末了,還添一句。
“看來保險賠了不少,我們以后見不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