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的天無聲無息間褪了色,太陽惺忪未醒,躲在灰藍的云朵里,模糊的光線柔和地撫摸山里的每一寸土地,雞鳴空谷悠揚,穿過晨間潮潤的霧氣,喚醒了沉睡的幽靜,遠處模糊傳來三兩人聲。
趙春生看林柔嘉醒了,抹了把額間的汗,拿出本子寫了兩個字,克制著沒離她太近。
【洗澡】
林柔嘉短暫地僵住了,喉間發澀。
他一晚上沒睡竟然是在折騰這個。
原是她想錯了。
可她不會悔過,更不會為他受傷的右眼道歉。
他做了那樣畜生的事,這些痛都是他應得的報應。
床邊的小椅子上擺著阿媽洗干凈的舊衣服,她抱在懷里,準備去洗澡。
趙春生忽然急了,長腿一邁,幾步跨到她身邊,搶走她手里的衣裳,又將床尾疊好的他的衣裳硬塞給她。
【不要穿阿媽的,穿我的。】
水珠一滴滴墜在小本上,剛寫的字,下一秒就濕了,黑色的墨汁彎彎延延,流淌得到處都是,形成的圖案繚亂又猙獰。
神經病吧。
不僅是個啞巴,還是個呆子,瘋子。
林柔嘉一晚上沒睡,頭疼,呼吸也困難,沒力氣和他掰扯,冷冷接過他手里的衣裳,離開前甩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竹屏風立在角落,郁郁青青,遺世獨立。
應是用新鮮的嫩竹制成的,竹香清而淡,混著清晨甘露的柔潤,遇風則滿室清新。
【雨洗娟娟凈,風吹細細香。】1
雖說她憎惡買她的啞巴少年,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手藝極好,在這洗澡,干凈不說,還能品到竹香,可比外頭豬圈那個舒適多了。
完整潔凈的布簾被粗繩拴在竹屏風頂上的竹片上,布面垂下來,剛好擋住竹片間的縫。布簾留了個豁口,用碎布系成活結,她稍稍用力一拉就能進出。
木桶已裝滿了溫度適宜的熱水,澡巾和胰子放置在小杌上,溫順聽話地等待她的寵幸。
過了五個多月。
胰子換成了梔子花味的,澡巾卻還是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