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他緩緩轉過頭,右手在胸前交疊,輕輕向上移動。
那是“謝謝”的手語,動作標準得就像經過了二十年的訓練,但他的眼睛里沒有焦距,就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提線。
“沈醫生?”蘇晚螢輕聲呼喚。
他的手又動了。
食指抵在唇上,是“安靜”的手勢——和林老師臨終前,用寫字板最后寫的那個“安”字,筆畫走向分毫不差。
沈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抓起手邊的骨鋸,刃口輕輕劃過掌心。
刺痛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他看著血珠滲出來,在白大褂上暈開一個個小紅點,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記……記錄時間,第四十八小時,出現非自主手語行為?!?/p>
話音未落,手機在實驗臺上震動起來。
小吳的視頻通話跳了出來,畫面里是幾個孩子的繪畫作品:穿白大褂的***在火場外,手里的書燒得噼啪作響,影子卻長出了林老師的輪廓。
“他們說‘他讓我們畫的’?!毙堑穆曇粲行┚o張,“三所特校,六十三個孩子,畫的全是這個?!?/p>
沈默盯著照片里的影子。
那影子的發梢微卷,和林老師遺照里的發型一模一樣。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不是它在操控孩子……是它在借孩子的眼睛,看我有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扯下手套,用帶血的指尖撕下一頁實驗記錄。
血珠滴在紙上,暈成模糊的問號。
他提筆在旁邊寫道:“下一次,我不再播放她的聲音……我去她的回廊里,當面問她,還要多少人閉嘴?”
深夜,沈默站在書房的書架前。
月光透過百葉窗,在一本深褐色的舊書封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那是林老師教學日志的復刻本,他上周從舊書店淘來的,一直沒翻開過。
此刻書脊微微翹起,像有人輕輕碰過。
他伸手去拿,指尖即將觸到書皮時,窗外掠過一片灰燼。
那灰在玻璃上停了停,拼出個微笑的輪廓,和三天前一樣。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書里夾著的舊照片輕輕滑落——那是林老師帶學生們做手語練習的合影,背景墻上的標語褪了色,卻還能認出幾個字:“每個聲音,都該被聽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