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人性
亂葬崗的風比市區(qū)涼得多,殘月掛在枯枝間,像枚生銹的硬幣。
小舟抱著十二個涂成骨白色的陶笛模型,鼻尖凍得通紅。
她看見沈默蹲在地上用熒光粉畫標記時,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它在等選擇。“她用手語比得很快,眼睛亮得驚人,“不是等笛聲,是等我們選——吹,或者不吹?!?/p>
沈默抬頭看她,夜色里她的睫毛上凝著霜花。
他想起解剖臺上羊骨笛的碳化文字,想起阿黃無聲開合的嘴型,突然笑了,笑得很輕:“你說得對。“
零點整,小舟站在環(huán)形中心,雙手垂在身側(cè)。
十二個模型在她周圍投下細長的影子,像一圈沉默的守衛(wèi)。
沈默退到十米外的觀測點,夜視儀里,地脈震動監(jiān)測儀的指針正緩緩擺動。
第一小時,震動頻率12。3Hz;第二小時,10。7Hz;第三小時,8。1Hz。。。。。。指針越走越慢,像塊快沒電的手表。
凌晨1:13,沈默的呼吸突然停滯——十二個模型的紅外溫度同步下降了0。7℃,仿佛有什么東西輕輕吹過每一個笛孔。
“成功了。“他對著對講機說,聲音發(fā)澀。
小舟在環(huán)形中心轉(zhuǎn)了個身,月光照亮她揚起的臉,她對著空氣比了個“謝謝“的手勢,像是在對看不見的存在告別。
次日清晨,沈默在解剖室拆解阿黃的腦電監(jiān)測項圈。
數(shù)據(jù)曲線在REM期突然凸起,13。7Hz的波峰只持續(xù)了1。3秒——和蘇晚螢之前提到的“空白睡眠“時長分毫不差。
他盯著電腦屏幕,后頸沁出冷汗:原來所謂“殘響“,從來不是要控制人執(zhí)行儀式,而是要人“主動選擇執(zhí)行“。
當周明遠在第七夜停下,當他們選擇“不吹“,規(guī)則就失去了繼續(xù)運行的錨點。
他拿起周明遠的錄音帶盒,鋼筆尖在盒蓋寫下:“死者:周明遠。
死因:終于被允許停下?!昂仙虾猩w時,窗外傳來細碎的響動。
阿黃蹲在解剖室樓下的冬青叢邊,見他探出頭,緩緩閉眼,前腿軟下,將頭輕輕擱在前爪上。
它的尾巴尖在地上掃出一道淺痕,像是在說:這次,我不等了。
沈默望著阿黃蜷成的輪廓,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有些秘密,藏在舊物里。“他轉(zhuǎn)身走向儲物間,最里面的木柜落著薄灰。
當他打開母親的舊書桌暗格時,一個泛黃的信封滑落出來,封皮上的字跡讓他的手指猛地收緊——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屬于父親的鋼筆字:“致小沈:如果有一天你看到這個,說明你離真相更近了一步?!?/p>
風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信封在桌面輕輕翻動,露出里面半張老照片的邊角。
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在停靈棚前,身側(cè)的骨笛閃著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