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著攝像機的手在抖,屏幕里的畫面跳個不停:“我剪輯開幕視頻時,軟件自動生成了隱藏軌道。”他按下播放鍵,蘇晚螢的身影出現在虛擬舞臺中央,穿的是1983年舞者的藍裙,“這是未導出的素材,我根本沒拍過這段!”
畫面里的“蘇晚螢”轉身時,發梢掃過鏡頭,沈墨猛地湊近——那不是蘇晚螢的發旋,是1983年領舞照片里,女孩耳后那縷翹起的碎發。
最后一幀,“她”的臉突然扭曲,皮膚下浮出青紫色的血管,眼尾揚起的弧度和展柜里舞鞋的鞋尖翹起角度完全一致。
“我不是在記錄事件。”林導的聲音像被扼住了喉嚨,“我在幫它重演。”
沈墨把所有人趕到監控室角落,自己站在白板前,用紅色馬克筆重重畫了個圈:“殘響已經脫離具體物品,以‘文化記憶’為介質。它需要‘謝幕者’完成儀式,而‘謝幕’的定義是‘觀眾鼓掌到結束’。”他指向林導的視頻,“現在它要的是‘有人相信這是謝幕’,所以需要主持人。”
“那怎么破?”小吳攥著鼠標,指節發白。
“制造‘自愿未完成’的認知錨點。”沈墨的筆尖戳穿白板,“必須有人‘扮演’謝幕者,但動作‘差0。7秒’且‘主動中斷’。這樣它的規則會被打破,因為‘未完成’是主持者的選擇,不是外力阻撓。”
蘇晚螢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
她從包里取出展覽日志,翻到“策展人職責”那頁,鋼筆尖抵著紙頁:“儀式的主持者,有權終止儀式。”她抬頭時,眼睛亮得驚人,“我來。”
“不行。”沈墨的聲音發緊,“它會寄生在你身上,像之前那些打印店的人一樣——”
“你看過1983年的報道嗎?”蘇晚螢打斷他,指尖撫過展柜上的唇印,“領舞姑娘叫周小棠,她媽媽是博物館的老員工,當年把這雙舞鞋捐給我們時說,小棠最后說的話是‘媽,我鞋帶你系錯了’。”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她連死都在在意儀式的完美。現在我要告訴它,主持者可以不完美。”
凌晨四點,空蕩的展廳里只亮著舞臺追光燈。
蘇晚螢站在聚光燈中心,藍裙是從道具庫借的,裙角掃過地面時,能聽見細碎的沙沙聲——那是霜狀沉積從展品表面剝落的聲音。
沈墨藏在幕布后,手心里全是汗。
他看著蘇晚螢抬起手臂,動作和視頻里的“她”分毫不差:第一圈轉身,第二圈抬腕,第三圈……第十二圈半時,她突然停住,腰肢微彎,卻沒有完全鞠下去。
“咔噠。”
極輕的一聲,像鞋帶崩斷。
沈墨沖上臺時,蘇晚螢正盯著自己的手腕——那里有道淡青色的痕跡,像被無形的繩子勒過。
所有展品表面的霜紋同時龜裂,細小的碎片簌簌落在地面,在追光燈下閃著冷光。
“成功了?”小吳從監控室跑出來,舉著平板電腦,“所有異常數據都在下跌!”
蘇晚螢摸向自己的后頸,那里有塊溫熱的觸感,像被誰輕輕按了一下。
她看向展柜,舞鞋的鞋帶不知何時松開了,黑色綢帶軟塌塌地垂著,再不是標準的蝴蝶結。
窗外泛起魚肚白時,博物館的電力系統突然自動恢復。
沈墨看著重新亮起的頂燈,突然注意到展柜玻璃上多了道裂紋——從舞鞋的位置開始,蜿蜒著爬向“十三件展品”的標簽。
他蹲下身,撿起一片霜狀碎片。
碎片在指尖融化,留下極淡的咸味,像眼淚。
(次日清晨,博物館電力系統自動恢復,十三件展品被檢測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