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晚螢將那本泛黃的圖錄遞到他面前時,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震驚與不安。
“我把所有‘遺像化’案例的相紙樣本都做了批次追蹤,”蘇晚螢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顫抖,“所有受害者,包括老陳提供的最初樣本,全部指向同一個源頭——1983年秋季曙光照相材料廠生產的‘銀影3型’相紙。根據出庫記錄,這個批次的相紙有一次規模最大的集中使用,就是提供給了當年的‘城市記憶展’,用于沖印三百七十二張‘無名死者’的檔案照片。”
沈默的手指撫過圖錄粗糙的封面,翻開了扉頁。
在頁面最下方的角落里,印著一行比螞蟻還小的署名:“技術協作者:沈秋嵐。”
母親的名字,像一枚滾燙的烙印,灼痛了他的眼睛。
“這批相紙有問題,或者說,你母親在沖印過程中做了什么,”蘇晚螢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三百七十二張照片,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是普通的照片。沈默,你不是被這股力量偶然標記的。你是……被選中的觀察者。”
觀察者?
觀察什么?
觀察這些冰冷的死亡如何像病毒一樣蔓延嗎?
沈默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深夜,陳醫生敲響了解剖室的門。
他沒有多言,只是將一個牛皮紙袋放在了沈默的桌上,里面是沈默近三個月來簽署的所有文件復印件。
“你看看這個,”他壓低聲音,指了指沈默的簽名,“尤其是你寫的‘我’字。”
沈默不解地拿起一張,在紫外線燈下,紙張表面的墨跡沒有變化。
陳醫生遞過來一個便攜式深紫外光源,調到了一個特殊的波段。
奇跡發生了。
在沈默那鋒利、冷峻的筆跡之下,一層更深的、幾乎與紙張纖維融為一體的壓痕顯現出來,勾勒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筆順——圓潤、柔和,帶著典型的女性風格。
尤其是在“我”字的最后一鉤,收筆時總會帶上一道微小的、逆時針的小弧線。
陳醫生低聲道:“我見過你母親晚年的信,她的筆跡就是這樣。這道弧線,和她一模一樣。”
沈默如遭雷擊,他猛地翻開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
昨夜,他明明記得最后一頁是空白的,但此刻,頁面中央卻突兀地出現了一行字:“我看見你了。”墨跡未干,邊緣暈染開一圈淡淡的水痕。
而在那個“我”字的收尾處,一道熟悉的逆時針弧線,正無聲地嘲笑著他的驚駭。
那不是他寫的。
是某種東西,借用了他的身體,他的肌肉記憶,在回應火中浮現的那張臉。
清晨,走廊里傳來保潔員阿彩小聲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