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不止三個……”他嘴唇哆嗦著,聲音細若游絲,“還有個年輕人……姓趙,是……是總工程師的兒子,大學放假來實習的……”
記憶的閘門似乎被撬開了一道縫,徐老的話開始連貫起來:“那孩子厲害,一眼就看出來木頭有問題,當場就要往上報,要揭發……結果被……被項目經理帶人關進了工地的倉庫里,鎖了一整夜……第二天放出來的時候,人就瘋了,見人就喊‘要塌了’、‘數據是假的’……后來,就聽說他想不開,跳了江。”
“他叫什么名字?工號是多少?”沈默急切地追問。
徐老用力地搖頭,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懼和自責:“不知道全名……大家……大家都叫他‘趙工’……我們都不敢問,也不敢說……”
就在這時,蘇晚螢從隨身的布包里,取出了一本封面已經泛黃、用牛皮紙包裹的《城市建筑志》手抄本。
她快速翻動著書頁,最終停在其中一頁。
那頁紙的頁縫里,夾著一片早已干枯的木屑。
在木屑旁邊的空白處,有一行用鋼筆寫下的、娟秀卻有力的小字:“趙明遠,1983年質檢實習生,因‘精神失常’離職,未入正式檔案。”
趙明遠。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塵封四十年的黑暗之門。
沈默沒有片刻耽擱,立刻憑借特殊顧問的身份,連夜趕往市檔案館的地下庫。
他要調閱當年M8313批次樓梯所有的原始設計圖紙和質檢報告。
檔案管理員帶著他走到一個積滿灰塵的角落,指著幾大箱即將按規定進行銷毀的廢舊圖紙:“應該就在這里了,很多都發霉了,你小心點。”
第二十二章-十三級以下
他在那堆散發著霉味的故紙堆里翻找了近兩個小時,終于,在一份被墨水嚴重涂改的設計校驗單的背面,發現了一行用鉛筆寫下的小字。
字跡因為書寫者的用力而顯得有些顫抖,但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數據造假,木材含水率37%,承重不足標準60%——趙。”
落款只有一個姓,但沈默知道,這就是趙明遠的絕筆。
他從口袋里拿出便攜紫外線燈,對著那張校驗單的角落照去。
在紫光下,紙張邊緣幾處不起眼的淡褐色斑點,瞬間呈現出磷光反應——那是微量的、早已干涸的血跡。
樣本太小,時間太久,已經無法進行有效的DNA比對,但沈默還是用物證袋小心翼翼地將它封存起來。
這不僅僅是一張紙,它是一個年輕生命最后的吶喊,是足以撼動殘響的“信息載體”。
與此同時,蘇晚螢聯系上了民俗學會里一位專門研究“冤屈未訴者”現象的老學者。
電話里,學者告訴她,民間自古便有“啞魂”之說。
指的是那些生前洞悉真相,卻因種種原因無法發聲、含冤而死的人。
他們的執念,比一般的亡魂要強烈百倍,因為他們的痛苦中,不僅有對加害者的憤怒,更有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深刻自責。
“我明白了。”蘇晚螢掛斷電話,立刻打給沈默,“趙明遠的殘響,可能不是在重復‘墜落’,而是在重復‘被困’。他的意識,被永遠地卡在了那間鎖住他的倉庫里,一遍又一遍地目睹真相從指縫溜走,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不被任何人聽見。”
這個推論讓沈默瞬間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