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老祖宗傳下來的‘斷路甕’。”老周的聲音沙啞低沉,他指著罐子里黑漆漆的河泥和隱約可見的七枚生銹銅釘,“當年為了堵那條道,先后埋過三個人,都瘋了。最后一個,是我太爺爺,他沒等別人動手,是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活埋進去的。”
說完,老周的目光死死地釘在沈默的左耳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里面的骨骼。
“這東西能暫時混淆那條路的氣息。但你記著,這只是緩兵之計。”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要是聽見它叫你,不管叫你什么,千萬別答應。一答應,你和它之間的路,就真的通了。”
送走老周,沈默獨自回到實驗室。
蘇晚螢的電話和老周的警告在他腦中交織成一張天羅地網。
他沒有去碰那個陶罐,而是轉身走向了另一臺更為精密的儀器。
他抽取了一份自己的腦脊液樣本,將其滴入分析槽,同時調出了“回聲0”最原始的那段音頻數據。
他要進行一次瘋狂的實驗——頻譜交叉分析。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屏幕上的兩條波形曲線,在無數次抖動與錯位后,頻率、振幅、相位……所有參數竟開始奇跡般地趨于一致。
就在兩條曲線完全重合的剎那,整個實驗室的設備發出一陣輕微的電流嗡鳴,示波器的屏幕瞬間被清空,然后突兀地跳出一行綠色的、不屬于任何程序的字符:“謝謝你,讓路通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從沈默的左耳深處炸開,仿佛有一根燒紅的鐵釬正從他的耳蝸里野蠻地向外生長、鉆探。
他悶哼一聲,死死咬住牙關,額頭上青筋暴起。
劇痛中,他強迫自己保持著最后一絲清醒,踉蹌著沖到實驗臺前,抓起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沒有絲毫猶豫,對著自己耳后的皮膚狠狠劃下。
鮮血瞬間涌出,但他毫不在意,用鑷子探入傷口,在一陣血肉模糊的摸索后,夾出了一粒滾燙的、微小的結晶體。
那是一粒全新的鈦硅結晶,與他之前研究的殘響樣本材質相同,但它的內部結構,在顯微鏡下,竟是一艘微型紙船的清晰負像。
翌日清晨,第一縷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實驗室內投下斑駁的光影。
沈默一夜未眠,雙眼布滿血絲,但他眼神中的恐懼已被一種冰冷的決絕所取代。
他站在窗前,將那粒內部封存著紙船負像的鈦硅結晶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只密封瓶中,用標簽機打印出一行字,貼在瓶身:殘響樣本1。
做完這一切,他撥通了林老師的電話。
“老師,準備啟動‘反向獻祭’預案。”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們這次不燒紙船,我們燒‘路徑’——從我的骨頭里,把它活生生地逼出來。”
掛斷電話,他下意識地望向墻邊的鏡子。
鏡中的自己,面色依舊蒼白,但嘴角卻掛著一抹詭異的、微微上揚的弧度。
沈默很清楚,那不是他的表情。
更可怕的是,就在他與鏡中自己對視的瞬間,一陣微弱的、仿佛來自母體深處的胎兒心律,開始在他腦海中悄然響起。
那心跳聲中,一個稚嫩的童聲哼唱起一首他從未聽過的童謠,歌詞模糊不清,旋律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那是百年前,那些溺亡在渾濁河水里的孩子們,最后唱的歌。
他將那粒封存著紙船負像的鈦硅結晶,小心翼翼地鎖進了實驗室最深處的保險柜里。
在他轉動鑰匙,聽到鎖芯“咔噠”一聲合攏時,腦海中那首詭異的童謠,歌聲似乎又清晰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