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名字空則人活
解剖室的頂燈在凌晨三點十七分突然閃了兩下。
沈墨的指節抵著顯微鏡目鏡,左手還捏著那張從林教授手稿里抖落的泛黃紙頁。
紙角卷邊處沾著褐色水漬,他湊近時聞到極淡的霉味——像老書齋里陳放多年的舊物,卻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松節油氣息。
和他第七夜值守后,從耳垢里檢出的結晶成分完全吻合。
“叩叩。“
玻璃門被敲響的瞬間,沈墨的瞳孔縮了縮。
他迅速將紙頁扣在顯微鏡載物臺上,轉身時已恢復平日的冷靜,只是指腹在白大褂口袋里輕輕摩挲——那里裝著從老吳那里收來的肋骨斷口模型,此刻正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蘇晚螢抱著塊裹著紅綢的東西站在門外。
她發梢還沾著夜露,博物館的工作牌在領口晃出細碎銀光:“林教授說你需要'能承載記憶的介質'。“她解開紅綢,露出塊巴掌大的青銅牌,表面打磨得極光滑,在冷白燈光下泛著溫潤的暖光,“這是庫房最深處的舊展簽底板,19年入藏登記的。“
沈墨的目光落在銅牌上。
他注意到邊緣有細微的劃痕,像是被反復擦拭過的痕跡:“火災時沒燒到?“
“燒到了。“蘇晚螢指尖撫過銅牌背面,那里有幾處焦黑的斑點,“但有人在灰燼里把它撿了回來。“她抬頭時,眼底映著解剖室的冷光,“當年那些沒能刻上墓碑的名字,其實一直有人記得。“
沈墨的喉結動了動。
他彎腰從抽屜里取出那支骨笛——第七夜值守后,笛身始終蒙著層霜,此刻在他掌心卻漸漸回暖。
顯微鏡下的紙頁突然被風掀起一角,他瞥見“名不可補,唯可承“的批注,字跡在紙背透出淺淺的凹痕,像是寫的時候用了極大力氣。
“去亂葬崗。“他突然說。
蘇晚螢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有問為什么。
她只是將銅牌小心裹回紅綢,動作輕得像在包裹一件易碎的瓷器:“阿黃在樓下等。“
亂葬崗的夜風卷著沙粒打在臉上。
沈墨站在遺址中央,懷里的骨笛貼著心口,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透過骨管傳來的震動。
阿黃蹲在他腳邊,尾巴掃過沙地時帶起細碎的塵煙,那是它在標記“安全范圍“——這是老殯儀館員工教它的,守夜犬的本能。
凌晨一點整。
沈墨打開錄音設備,紅色指示燈在黑暗里像只警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