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吳的喊叫聲像從水底傳來:“沈哥!腦波顯示顳葉、頂葉開始休眠!”
“繼續。”沈默的聲音含混不清,他的右手摸索著鏡架,將解剖室的鏡面轉向自己,“替我拿支筆。”
蘇晚螢的手遞過來時在發抖。
他握住筆,筆尖抵著鏡面,血珠順著指縫滴在玻璃上,暈開一片模糊的紅:“從此以后,我即是謊言。”
鏡中的倒影緩緩閉眼。
窗外突然起了風。
所有刻痕拓片上的符號開始風化,像被無形的手擦去;井土罐里的霜花“咔嚓”一聲裂開,碎成細粉;阿黃仰起頭,發出一聲綿長的嘯叫,然后癱倒在地,尾巴最后抽動了兩下,不動了。
沈默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縮。
他聽見有個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像冰錐刺進骨髓:“你說得對……現在,輪到你閉嘴了。”
然后,黑暗漫上來。
解剖室的掛鐘在九點十七分停了。
蘇晚螢握著沈默的手腕,他的脈搏像游絲,時有時無。
小吳的手指在EEG鍵盤上翻飛,監測儀的警報聲弱了又強,強了又弱。
小冰蹲在阿黃旁邊,輕輕摸它的耳朵——狗還在呼吸,只是睡得很沉。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沈默的臉上投下細窄的金斑。
他的睫毛動了動,又不動了。
蘇晚螢低頭時,看見他掌心還攥著那支筆。
筆桿上沾著血,在他手心里壓出一道紅印。
“他會醒嗎?”小吳的聲音啞得厲害。
蘇晚螢沒有回答。
她伸手合上沈默的眼皮,指尖觸到他眼球時,突然頓住——在瞳孔深處,有一行極淡的霜字,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顫動,像隨時會融化的雪。
而解剖室的掛鐘,在停擺兩小時后,突然又開始走動。
秒針“滴答”“滴答”,數著沈默昏迷的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