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的……”
香澄的聲音帶著一絲細微的波動,“很清新……像……像秋田……夏天院子里的……檸檬樹……開了小花……”
她的聲音漸漸被一陣細微的、類似電流噪音的啜泣淹沒。
駭爪久久無言,只是用指尖一遍遍、徒勞地描摹著那半張冰冷臉龐的輪廓。
應急燈昏黃的光線落在香澄破損的合金頭顱上,反射出冰冷而絕望的光澤。
遠處,又一輪沉悶的炮擊聲隆隆滾過大地,震得掩體頂部的塵土簌簌落下,落在駭爪的肩頭,落在香澄那僅存的、永遠凝固在渴望中的半張臉上。
與此同時,在醫療區最深處的陰影角落。
光線在這里幾乎被吞噬殆盡,只有遠處入口透來的微弱余光勉強勾勒出物體的輪廓。
濃烈的消毒水味和傷員的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渾濁氣息。
黑狐端著還剩小半食物的餐盒,像幽靈一樣無聲地停在了磐石少尉的擔架旁。
磐石顯然被這悄無聲息的出現嚇了一跳,身體猛地一繃,牽扯到胸口的傷處,讓他倒抽了一口冷氣,臉瞬間皺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想把手里的東西藏到身后,但已經來不及了。
黑狐的目光,銳利如夜梟,穿透了昏暗,精準地釘在磐石的手上——
那手上正緊緊捏著幾枚黃澄澄的127毫米步槍子彈。
而在擔架下方,磐石那只沒受傷的腳上,本該穿著病號軟底鞋,此刻卻套著他那雙沾滿泥濘和油污的野戰靴!
靴筒的邊緣,幾枚同樣規格的子彈頭在昏暗中反射著金屬的冷光,顯然是剛剛被匆忙塞進去的。
磐石年輕的臉瞬間漲紅,眼神慌亂地閃爍,不敢直視黑狐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的眼睛。
“黑……黑狐長官……”
他聲音干澀,帶著被抓包的窘迫和強裝的鎮定,“我……我就是看看……擦擦槍……保證不劇烈活動……”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試圖把子彈往薄薄的毯子下塞。
“沒事沒事。”
他甚至沒有看磐石慌亂的眼睛。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掃過磐石胸口厚厚繃帶上隱約可見的藥漬,掃過他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手指,最終定格在那只違和地套著沉重野戰靴的腳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磐石粗重而緊張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被遠處傳來的、似乎永無止境的沉悶炮擊聲襯得格外清晰。
“嗚——轟!!”
這一次,炮聲似乎離得更近了些。
掩體深處,應急燈猛地劇烈一晃,昏黃的光線瘋狂搖曳,將每一個人的影子都拉扯得如同狂舞的魔怪。
塵土,如同灰色的雪,紛紛揚揚,落進餐盒里殘留的醬汁中,落在香澄冰冷的合金殘骸上,也落在了黑狐和磐石之間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