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象征著帝國最高軍權的華服,如同沉重的枷鎖,套在他單薄得近乎孱弱的身體上。
禮服顯然大了不止一號,肩部空蕩蕩地下垂,袖口蓋過了半個手背,金色的流蘇糾纏著垂落在他并攏的膝蓋上。
他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歲的年紀,身形瘦削,面色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近乎透明的蒼白。
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緊貼著頭皮。五官清秀,甚至帶著幾分未脫的稚氣,但那雙眼睛……
那雙本該清澈的眼眸,此刻卻盛滿了濃得化不開的茫然、無措,以及一種深不見底的、被巨大恐懼壓垮的空洞。
他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么,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手指纖細得如同女孩,此刻正無意識地、神經質地揪著那明黃色的織錦坐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最刺眼的,是他胸前那枚碩大的、代表著最高統帥權的金鵄勛章。
金色的鷙鳥在昏暗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銳利的爪喙正對著天皇單薄的胸膛,仿佛隨時會啄穿那顆脆弱的心臟。
一枚鮮紅的、如同凝固血珠般的綬帶結,歪歪斜斜地別在勛章下方,與他蒼白的臉色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祥子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緩緩掃過天皇身上那身不合體的軍裝,掃過他蒼白茫然的臉,掃過他無措揪著坐墊的手指,最終落在那枚刺眼的金鵄勛章上。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依舊維持著那份完美的、優雅的平靜。
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深處,一絲極其細微、復雜難辨的光芒,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一閃而逝。
那光芒里,有洞穿一切的冰冷審視,有一絲轉瞬即逝的、近乎悲憫的嘲諷,但更多的,是一種確認獵物后的、絕對的掌控感。
若葉睦的目光依舊空洞,仿佛眼前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家具。
她的世界只有指令和目標。
三角初華則完全僵住了。
她跪在那里,仰著頭,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驟然收縮。
眼前這個穿著華麗軍裝、卻如同受驚雛鳥般瑟瑟發抖的青年,與她心目中那個承載著帝國榮光、如同神只般威嚴的天皇形象,形成了毀滅性的反差。
巨大的沖擊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記了。
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攫住了她,仿佛支撐她信念的整個世界都在眼前崩塌。
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強壓下喉嚨里幾乎要沖出來的驚呼。
死寂。
只有宮燈火焰燃燒發出的極其細微的“噼啪”聲,以及天皇那越來越急促、越來越慌亂的細微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