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忻之祈(上)
殷忻就斜著眼,極嬌嗔的朝著那幾個紅牌姑娘一翹蘭花指:“瞧你們這德行,老子……咳,本公子素來聽聞,滄海有遺珠,荒野隱麒麟,青樓之中,多仗義豪俠、不讓須眉的胭脂巾幗……你們看看你們這幅小兒女的模樣!”
殷忻嘆了一口氣,輕輕搖頭:“本來,本公子以為,憑借咱們的交情,完全可以講一講感情,本公子以為,本公子這清白的身子,都已經(jīng)毫無保留的獻給了你們,咱們怎么也能稱一聲‘知己’。”
“沒想到,你們心心念念的,居然還是那惡臭沖天的阿堵物!”
殷忻抬起頭來,兩點清淚就很自然的從大眼角里滲出,緩緩的,慢慢的,極深情、極凄婉的順著面頰流淌了下來。
他嗚咽道:“知音少,知音少,世間寂寥,歸去也,歸去也,天地蒼茫,吾本莽莽天宇一孤鴻,來時一人,去時孤影……卻也好,卻也好!”
殷忻站起身來,佝僂著身體,一臉的惆悵、寂寥和空虛、寂寞,帶著三分的憂、三分的愁、三分的恨,以及一分莫名其妙的思緒,踉踉蹌蹌的沖著寶林處大門走去。
他從目瞪口呆的花魁姑娘們身邊走過,本來已經(jīng)快要走到大堂門口了,他突然轉過身來,踉蹌著回到了公案前,一手拎起了一口水酒壇子,朝著幾個心腹太監(jiān)點了點頭:“喏,弄幾張油紙,把這些好東西打包回去,晚上熱一熱了當宵夜。”
干咳了一聲,殷忻繼續(xù)仰天嘆息:“長嘆息,長嘆息,世事皆苦;紅塵滾滾,盡濁物也,唯本公子孤傲絕世,清白如一朵……最冷寂的……水蓮花!”
‘嘎吱’!
旁邊一正拉二胡的樂師,蠻俊俏的一大姑娘小手一抖,硬生生將琴弦拉出了鋸木頭的聲響。
而幾個花魁更是齊齊閉嘴,小嘴唇咬得慘白一片,一個個差點沒吐了出來。
殷忻就保持著那股子比羋湘君更要高遠、深邃、超凡脫俗、憂國憂民的架勢,搖搖晃晃,踉踉蹌蹌的向外碎步疾走。
幾個心腹太監(jiān)齊齊嘆了一口氣,同樣擺出了‘俗世疾苦’的蒼涼嘴臉,用力擠吧眼睛,好容易擠出了幾顆小而又小的眼淚星子,忙不迭的跟在了殷忻身后。
這些焚天城頂級青樓的花魁,隨便陪人坐一坐,喝杯茶,就是七八千兩上萬兩銀子,若是陪你好生吃一頓酒席,拉拉小手,吃吃豆腐,順便唱唱小曲之類的,沒有幾萬兩紋銀,是沒辦法收場的。
這里可是有七八位同等身價的花魁。
更要命的,他們是已經(jīng)欠了十幾次的費用沒有清賬了。
這種事情,若是傳了出去,殷忻和他們這群太監(jiān)的臉,還要不要了?
快走,快走!
一分錢不僅可以難倒英雄漢,更是連一群太監(jiān)都能被難得死死的啊!
花魁無語,樂師無聲,等到殷忻等人離開了,她們相互看一眼,齊齊嘆了一口氣,往地上輕輕的‘啐’了一口——罷了,罷了,就當晚上做噩夢,被鬼壓床了罷?
壓著,壓著,也就習慣了。
花魁們收拾表情,樂師們打理樂器,正準備離開呢,一群身穿青衣,滿臉都是賊笑的寶林處小官突然蹦了出來:“慢著,諸位可是咱們大爺請來打堂會的,這還沒有半個時辰呢,怎么能走開?趕緊的,繼續(xù)奏樂,繼續(xù)舞……來人啊,去斜對面的酒樓,趕緊賒一桌上好的燕窩魚翅海八珍的席面,就說年底有錢了給他們清賬。”
“繼續(xù)奏樂,繼續(xù)舞啊……難不成,你們看不起咱們?還是,看不起咱們背后的大爺啊?可告訴你們,得罪了咱們寶林處,管你們背后東家是誰,信不信咱們直接跑上門,朝著他們伸手啊?他們還不扒了你們的皮!”
一眾花魁仰面看天,蒼天無語。
殷忻走出了寶林處衙門,隨手將酒壇子遞給了兩個跟上來的護衛(wèi),背著手,很感慨的嘆道:“錢哪,現(xiàn)在去哪里發(fā)一筆橫財呢?唔,三個月前,被抄家的那個戶部主事,是犯了什么事來著?居然從他府邸里,超出了現(xiàn)銀三千多萬兩!”
“哎,如果可以的話,將焚天城內(nèi)的六部官兒們,齊刷刷的殺一遍,咱們不就有錢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