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兒。”桓溫的聲音自高處傳來。
桓玄抬頭。
祖父紫袍的身影在晃動(dòng)的燈影里如山如岳,鷹目深處卻無半分驚怒,只有洞悉一切的冰冷。
“這銀魚,”桓溫目光落在他緊握的掌心,“誰給的?”
桓秘斟酒的手幾不可察一頓。
桓玄喉頭發(fā)緊。
銀魚是桓秘方才推盞時(shí),隨蔗漿盞一通滑來的!
“是……”他迎上桓溫深淵般的目光,“是孫兒在洛陽廢墟拾的。”
真話摻著骨灰味。
桓溫沉默片刻。
“既是兇物,”他忽然道,“便留在王府罷。”
桓玄躬身,將發(fā)黑的銀魚輕輕放在狼藉的食案上。
銀魚尾部墨黑如夜,映著王坦之遺落的玉簪。
離府登車前,桓秘忽按住桓玄肩膀。
力道溫和,卻不容掙脫。
“好孩子。”他俯身耳語,溫?zé)釟庀⒎鬟^耳廓,“今夜嚇著了?”
桓玄袖中的手攥緊裂痕玉環(huán):“多謝叔父……蔗漿壓驚。”
桓秘輕笑,指尖拂過他左臂夾板:“骨傷未愈,少沾血?dú)狻!?/p>
錦簾落下時(shí),桓玄看見他袖口一點(diǎn)銀光閃過——
是另一尾未啟用的銀魚。
馬車碾過江陵石板路。
桓玄攤開汗?jié)竦恼菩摹?/p>
那里靜靜躺著一片冰——方才潑濺時(shí),他自蔗漿盞中藏入袖的碎冰。
冰已融化,只剩徹骨寒濕。
像攥著一滴終將墜落的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