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離去,青衫消失在門外廊柱的陰影里,像一滴墨融進黑夜。
桓玄的眼淚瞬間收住。
后背冷汗涔涔。
這關算過了嗎?郗超最后那抹笑,比刀鋒更冷。
“郎君不怕。”阿蠻輕輕拍他的背,聲音壓得極低,“郗參軍……看誰都這樣。”
桓玄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四歲孩童的手很小,卻用盡全力。
“阿蠻姊姊,”他仰起臉,眼底的恐懼褪去,只剩孤注一擲的亮,“幫我找東西。”
阿蠻愣住了。
眼前的小郎君,眼神銳利得不像個孩子。
“找……什么?”
“所有關于枋頭、關于黃河渡口的記載。竹簡,帛書,哪怕是廢棄的軍報。”桓玄一字一句,聲音輕得像耳語,“別讓任何人知道。”
阿蠻的瞳孔微微放大。
她看著那雙不屬于孩童的眼睛,又想起門縫里窺見這小郎君凝視輿圖時,那近乎絕望的專注。
死寂在書房里蔓延。
只有燭火嗶剝輕響。
許久,阿蠻慢慢抽回手。
她沒問為什么,只是深深看了桓玄一眼,然后伏下身,額頭輕輕碰了一下他冰冷的赤腳。
一個無聲的、沉重的承諾。
“諾。”
桓玄閉上眼。
祖父的血腥,郗超的毒視,枋頭滔天的血浪……在黑暗中翻涌。
他攤開掌心,那里還殘留著輿圖上枋頭的觸感。
冰冷,堅硬。
像一塊墓碑。
而他,必須在這墓碑豎起前,撬動歷史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