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指尖拂過洛陽帶回的斷矛殘片。
周楚咽下的骨灰氣息仍在喉間灼燒。
阿蠻悄步入內:“郎君,吳興太守謝安攜侄女道韞來訪,已至前廳。”
竹簡從桓玄手中滑落。
謝道韞!史書里詠絮驚天下的才女,此刻竟踏進荊州的血色漩渦。
前廳熏香濃得嗆人。
桓溫紫袍端坐主位,郗超如青影侍立左側。右側客席,青衫文士正執盞輕笑。
那是謝安。
眉目舒朗如遠山,指節輕叩案幾的節奏從容不迫。
“安石遠來,莫非為殷浩余黨說情?”桓溫聲音沉冷,刀鋒般劈開暖融空氣。
謝安置盞,笑意未減:“大司馬雷霆手段,安豈敢置喙?”袖中取出一卷帛書,“此乃吳興新墾田畝冊,特呈大司馬參詳。”
政敵遞來的橄欖枝。
桓溫鷹目微瞇,終是抬手示意郗超接過。
緊繃的弦稍松。
便在此刻,屏風后探出個小腦袋。
雪青襦裙,雙鬟系著銀鈴。七歲女童眸子清亮如寒潭星子,好奇地掃過廳內森嚴甲士,落在桓玄身上。
四目相對。
桓玄袖中的手猛然攥緊——這就是未來血濺會稽城樓的謝道韞!
“道韞,不得無禮。”謝安輕斥,眼底卻含笑。
女童盈盈轉出,向桓溫行禮。姿態端雅如修竹迎風,全然不似孩童:“陳郡謝氏女道韞,拜見桓大司馬。”
記堂肅殺似被清風拂散。
桓溫濃髯下的嘴角竟松動一分:“謝家玉雪,名不虛傳。”
“荊州冬寒,較建康如何?”郗超忽含笑開口,毒蛇吐信般輕柔。
謝道韞仰首,窗外恰有碎雪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