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幽光在瞳孔里凝固。
最后一行字還在視網(wǎng)膜上灼燒:“公元354年,桓溫首次北伐,兵臨灞上……”指尖懸在回車鍵上方,再也沒能落下。心口爆開的劇痛吞噬了所有意識。五丈原的秋風(fēng),武侯未竟的北望,成了最后殘像。
黑暗。
刺鼻的腥氣猛地嗆入咽喉。
桓玄倏地睜眼。
雕花木梁懸在頭頂,不是研究室慘白的頂燈。身下是冰冷的硬榻,錦緞紋路硌著細嫩皮膚。他低頭——藕節(jié)似的小手,繡著螭紋的朱紅襁褓。
不是幻覺。
“拖出去!”一聲炸雷般的怒喝砸進耳膜。
他本能地縮緊身l,視線撞向聲音來處。
廳堂高闊,青磚地面潑灑開大片暗紅。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形被兩名甲士倒拽著,拖過血泊,留下黏膩的長痕。門廊外天光慘白,映著那人垂落的手指——還在微微抽搐。
桓玄胃里翻江倒海。
“殷浩門下,盡是此等狂狷背主之徒!”
主位上,那人緩緩站起。紫袍玉帶,身形魁偉如山岳傾壓。濃髯如戟,一雙鷹目寒光四射,掃過階下噤若寒蟬的眾人,最終落在他身上。
那是桓溫。史書里權(quán)傾朝野的梟雄,他血緣上的祖父。
此刻,那目光帶著審視的利刃。
“玄兒醒了?”桓溫的聲音緩了緩,卻依舊沉冷如鐵。沾著血點的烏皮木屐踏過血污,步步逼近。濃重的血腥味混著降真香,撲面壓來。桓玄渾身僵硬,幼小的身l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那只骨節(jié)粗大的手伸了過來,帶著鐵銹般的腥氣。
指尖冰涼,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容抗拒地抬起。桓溫俯身,鷹隼般的眼近在咫尺,幾乎要刺穿這具四歲軀殼里的驚惶靈魂。
“哭什么?”桓溫皺眉,指腹擦過他冰涼的臉頰,“桓家兒郎,見不得血么?”
那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心上。
桓玄死死咬住下唇,齒間嘗到鐵銹味。不能露餡!史書里,桓溫晚年多疑暴虐,枕畔人猶可殺!一個目睹刑殺后舉止異常的幼孫,會是什么下場?
他強迫自已睜大眼,迎向那懾人的目光。喉嚨里火燒火燎,卻擠不出一個字。
桓溫盯著他,忽然扯了下嘴角,說不清是嘲弄還是別的什么。手松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