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環(huán)貼著胸口發(fā)燙。
桓玄在昏暗廂房展開素帛,炭筆疾走。
革繩雙踏,鞍橋左右懸垂——后世騎兵的命脈,此刻不過是稚童涂鴉。
窗外忽起馬蹄雷動。
“鄧遐回營!”親兵呼喝穿透風(fēng)雪。
桓玄卷起帛圖沖出。
校場積雪被鐵蹄踏成泥濘。黑甲將軍翻身下馬,兜鍪下一道刀疤縱貫左頰,渾身蒸騰著血腥熱氣。
正是“萬人敵”鄧遐。史載枋頭血戰(zhàn),此人獨擋燕軍鐵騎。
“鄧將軍!”桓玄奔至馬前,不及馬腹高。
鄧遐解鞍的手一頓,虬髯凝著冰碴:“玄公子?”鷹目掃過孩童凍紅的臉,“此處非嬉戲之地。”
桓玄高舉素帛:“請將軍試此物!”
鄧遐展開帛圖,濃眉驟鎖:“雙踏革繩?”他嗤笑,帛圖擲落泥中,“胡兒才用單鐙借力!我大晉健兒,憑雙腿足以馭馬!”
靴底碾過帛上草稿,踏入營帳。
帳簾落下剎那,桓玄撲向泥泘。
凍僵的手指摳出浸透泥水的素帛,謝道韞所贈玉環(huán)自懷中滑出,滾落雪泥。
他死死攥住兩樣?xùn)|西。
“將軍不敢試么?”稚音刺破風(fēng)雪。
鄧遐霍然掀簾,刀疤猙獰:“豎子激我?”
桓玄昂首,舉起污損的帛圖:“三匹涼州馬!將軍若試此物仍能摔下,玄自請鞭二十!”
記營親兵嘩然。
鄧遐怒極反笑,鐵掌猛地揪起桓玄前襟:“爾父桓熙在此,也不敢狂言!”
雙腳懸空,窒息感涌上。桓玄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聲音嘶厲:
“枋頭渡河時——將軍的腿,抖過嗎?”
死寂。
鄧遐瞳孔驟縮。枋頭!那是軍中禁忌!
去年北伐強渡黃河,燕騎箭雨傾盆。他率死士沖鋒,右腿連中三箭,幾乎墜馬。
此事僅桓溫知曉。
“妖童……”鄧遐齒縫迸出寒氣,將桓玄摜落雪地,“取革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