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甚至帶著幾分蠻橫的宣告意味。
孟奚洲唇角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淺笑,如同春水初融,溫柔地注視著眼前這頭急于證明自己的“雄獅”。
她微微頷首,聲音清越柔和,如同珠落玉盤:“徐大哥豪氣干云,令人欽佩。你自幼習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身本事在京城年輕一輩中都是拔尖的。平日所學,沙場正是最好的試金石。以你的勇武,定能旗開得勝,為徐家再添榮光。”
她的話語真誠而充滿鼓勵,每一個字都敲打在徐繼昌最渴望被認可的地方。
他的母親去得早,早已經對她沒什么記憶,父親自己沒有學武的天賦,便對他寄予厚望,對他嚴厲至極,何時說過這樣幾乎是戳心窩子的話來鼓勵他?
原來……被人夸獎是這么愉快的一件事情。
徐繼昌的臉瞬間更紅了,仿佛飲下了最烈的燒酒。
能得到眼前這位才貌雙絕、又頂著“鳳命”之名的孟家嫡女的認可,對他而言,簡直比皇帝親賜的御酒還要醉人。
他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恨不能立刻策馬揚鞭,沖向那想象中的烽火狼煙,用敵人的頭顱來印證她的期許。
“奚洲妹妹懂我!你等著我的好消息!”他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端起茶盞想掩飾,卻不小心被微燙的茶水嗆了一下,狼狽地咳了幾聲,引得孟奚洲掩袖輕笑。
那笑聲如同羽毛輕輕搔過心尖,徐繼昌更是手足無措,黝黑的脖頸都泛起了紅暈。
孟奚洲優雅地放下掩唇的袖子,指尖輕輕拂過微涼的杯沿,眼底的笑意深處,卻是一片毫無波瀾的冰冷寒潭。
今日她說出來釣魚,這第一條便是徐家的大公子徐繼昌。
要說徐家,怕是這京城最戲劇性的一家,先帝時期軍功赫赫,已經到了功高震主的程度,后期皇帝死前知道自己的太子平庸,不能把握得住這些人,便把做局徐將軍給帶走了。
本來徐家失了徐將軍雖傷了元氣,輝煌不再,但也不至于一落千丈,但徐將軍的兒子沒有一個是入朝為官的料子,倒是經商十分在行,一下子從官變商,在歷朝歷代都有些重文輕武的情況下,屬實是有些倒反天罡。
但徐家的生意屬實是做得大,又有曾經徐將軍對百姓的恩義一路保駕護航下,幾乎短短時間變發展成了富可敵國的程度。
可是無人知道,徐家最擅長經商的家主其實一直愧疚于將徐家帶領成今天這副模樣,暗暗培養自己的大兒子徐繼昌成為將才。
然而徐繼昌能被孟奚洲選中,自然不是個“等閑之輩”,他沖動易怒,行事張揚,半分不知策略,只知武力。
上輩子徐繼昌也是隨了長公主出征去平定邊關的,戰事吃緊時,他卻當著三軍將士的面,指著長公主的帥帳,聲如洪鐘地咆哮:“女人也配掌兵?德不配位!這先鋒印就該是我徐繼昌的!”
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和莽撞,那份將徐家推向風口浪尖的狂妄,最終也只是讓他被長公主尋了個由頭,在冰天雪地里罰站了三天三夜,餓得脫了形,卻終究沒傷他性命。
徐家那潑天的財富,就是徐繼昌最硬的護身符。
孟奚洲心底無聲地嗤笑一聲。
蠢貨。
但蠢得恰到好處。
一個空有蠻力、沖動易怒、偏偏背景硬得無人敢真正動他的莽夫,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他如果胡鬧起來,威力大,還沒有人能奈何得了她,正適合孟奚洲利用。
這份不知死活的“勇氣”,讓這把刀足夠鋒利,也足夠愚蠢,能被她輕易握在手中,劈向她想要的方向。
一個騾子有一個騾子的栓法。
接近趙珩,她用的是故事,是精心編織的、引人入勝的虛幻情網,在他徹底沉淪之前,絕不輕易暴露自己孟家嫡女的身份。
而對付眼前這頭蠻牛徐繼昌,策略則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