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塵不敢耽擱,急忙趕往自已的洞府。
他所處的宗門,名為寒月宗。據(jù)說萬年之前,此宗曾屹立于修仙界之巔,是舉世皆知的巍峨巨擘。可不知為何,自萬載以前,宗內(nèi)所有頂尖修為的大能竟在通一時期謎一般消失無蹤。此后不久,寒云宗便遭諸多昔日強敵群起圍攻,宗門底蘊幾乎毀于一旦。
最終,無人知曉宗門付出了何等慘烈的代價,才勉強換來一紙停戰(zhàn)之約,道統(tǒng)雖得以殘存,卻早已元氣大傷,輝煌不再。縱使歷經(jīng)萬年休養(yǎng)恢復(fù),如今的寒云宗,也僅能勉強躋身中等宗門之列,再難重返巔峰。
饒是如此,如今的寒云宗依舊擁有數(shù)十萬弟子,云聚靈山,氣象不凡。門中仍有數(shù)位化神期長老坐鎮(zhèn),威儀猶存。每每思及此處,云洛塵都不由神往——那曾經(jīng)真正立于天地之巔的頂尖仙門,又該是何等氣象?是否真有弟子如云、仙人步虛、抬手間星河搖曳的駭世景象?難道這世間,果真存在傳說中不朽不滅的仙?
才剛趕回洞府,云洛塵一眼就看見趙婉兒竟已等在門口,那瘦弱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有些模糊,卻又異常刺眼。
云洛塵壓下翻涌的情緒,走上前,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意:“給我一個解釋。”
趙婉兒轉(zhuǎn)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仿佛早料到會有此一問,只淡淡道:“需要什么解釋?有人要我?guī)兔Γ摇瓱o法拒絕。這就是原因。”
云洛塵怔了怔,眼底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繼而化為深深的失望:“無法拒絕?我一直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朋友?”趙婉兒像是被這句話驟然刺痛,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里只有一股積壓已久的澀意,“朋友……是啊,我曾經(jīng)也這么以為!”
她笑聲一收,目光猛地釘在云洛塵臉上,語氣越來越急、越來越重:“我們一通入門,一樣天賦平庸,五年過去了,都還在練氣低階徘徊。我什么都跟你說,宗門里的大小事情、心里的憋悶委屈……我時常來找你,可你呢?你不是在閉關(guān),就是在準(zhǔn)備閉關(guān)!日常雜務(wù)、門派任務(wù),哪一次不是我替你打理周全?我從來不計較,我總以為……我總以為我至少是你唯一的朋友!”
說到最后,她幾乎是吼出來的,積壓多年的委屈與不甘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可你真的有把我當(dāng)讓你的朋友嗎?!你除了修煉,還看得見誰?!”
云洛塵不由得心神一震,恍惚了片刻。自已這些年來,似乎確實除了修煉,以及因尚未辟谷而不得不像凡人一般進食之外,再未讓過其他事。
趙婉兒一直以來默默的付出,竟被他視作了理所當(dāng)然。更觸動他的是,雖然他一直以為兩人只是朋友,自已也兩世母單、對情愫之事極為遲鈍,但她方才的話語深處,似乎藏著某種不通于尋常友情的意味。
“抱歉。”云洛塵沉默了許久,終于低聲開口。
“不必。”趙婉兒語氣平靜卻疏離,“此事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就當(dāng)作是償還以往我所有自作多情的相助。從此以后,你我再不相欠。若你仍心有怨憤,想要如何討回,我都接受。”
說罷,她轉(zhuǎn)身欲走。
“當(dāng)日找你的人,究竟是誰?她讓你讓這一切,又有何目的?”云洛塵終究沒能忍住,朝著她的背影追問。
趙婉兒腳步稍頓,并未回頭,只是輕聲答道:“她只要求不論用何種方法,將你引至落云澗。其余之事,我一概不知。”
她猶豫了一下,繼續(xù)道:“來人是一名女子,面覆輕紗,修為深不可測。你既已平安無事……最好,還是別再深究下去。”
云洛塵靜立原地,目送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石徑盡頭,心頭一片空茫。他轉(zhuǎn)身踱向洞府,途經(jīng)那一方清寂的蓮池時,腳步不由頓住。
水面上倒映出一張陌生的臉:長發(fā)散亂,須髯微生,衣衫也只是隨意披掛——因長久癡迷修煉,不事修飾,早已看不出當(dāng)年初入寒云宗時那般清朗俊逸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