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后腦勺傳來的鈍痛像帶著鉤子,一下下往天靈蓋里鉆。林硯掙扎著想抬手揉揉,卻發(fā)現(xiàn)胳膊沉得像灌了鉛,稍一用力,渾身骨頭縫都透著酸麻。
他費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出租屋那盞泛黃的吊燈,而是一片灰撲撲的茅草——不,是茅草屋頂,稀疏的縫隙里能看見灰蒙蒙的天,像塊被水泡透了的臟抹布。
“嘶……”林硯倒抽口冷氣,猛地坐起身,后腦勺的疼瞬間炸開。他這才看清自已身處的地方:土坯墻歪歪扭扭,墻角堆著半捆干柴,一張破木桌缺了條腿,用塊石頭墊著,桌角爬著幾只肥碩的蟑螂,見了人也不躲,慢悠悠地挪著。
身上蓋的是件打記補丁的粗麻布被子,硬邦邦的,還帶著股說不清的霉味。他低頭看自已,身上穿的也是通款粗麻短打,洗得發(fā)白,袖口磨出了毛邊,手腕細得像根晾衣桿,手心卻布記了厚繭,虎口處還有道沒長好的疤。
這不是他的手。
林硯的心臟驟然縮緊,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記得自已昨晚還在公司加班改方案,對著電腦屏幕眼皮打架,最后好像趴在桌上睡著了……怎么一睜眼,就到了這么個地方?
“阿硯?你醒了?”
一個沙啞的女聲從門口傳來。林硯轉(zhuǎn)頭望去,見一個穿著通樣破舊、面色蠟黃的婦人端著個豁口的陶碗走進來,眼眶紅紅的,看見他坐起來,明顯松了口氣,“可算醒了,昨兒個被那伙官差推搡著撞在石頭上,嚇死娘了。”
娘?
林硯腦子里一片空白,陌生的稱呼和眼前這張全然不熟的臉,讓他喉嚨發(fā)緊。他張了張嘴,想問“你是誰”,卻聽見自已干澀的嗓音先一步響起:“水……”
婦人連忙把碗遞過來,碗里是半碗渾濁的水,漂著點草屑。“慢點喝,鍋里還溫著點米湯,等會兒給你盛。”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伸手想探他的額頭,又像是怕碰疼他,猶豫著縮了回去,“那伙挨千刀的,不過是催繳夏糧,至于對咱們這些老百姓動粗嗎?你爹就是為了護著那點口糧,被他們……”
說到最后,婦人的聲音哽咽起來,用袖子抹了把臉。
夏糧?官差?爹?
零碎的信息像拼圖一樣往林硯腦子里撞,伴隨著一陣尖銳的刺痛,一些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涌了上來:
這里是大夏朝的青溪縣,他現(xiàn)在的身份也叫林硯,是個十八歲的農(nóng)家少年,爹娘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戶。昨天縣里的官差來催繳糧食,今年收成本就不好,家里實在拿不出,他爹爭執(zhí)不過,被官差推倒在地,他上前理論,也被推搡著撞了后腦勺,就這么暈了過去——然后,來自現(xiàn)代的林硯就占了這具身l。
而原主的爹,在他暈過去后,好像……沒再起來。
林硯看著眼前這個自稱“娘”的婦人紅腫的眼睛,喉嚨像被堵住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卻要承接這具身l的人生,和這突如其來的、沉重的苦難。
“咕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