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大多是逃荒來的,或是被苛稅逼得沒了活路的。”陳夫子嘆了口氣,“見怪不怪了。”
林硯心里一沉,沒說話。他忽然想起自家那幾畝薄田,想起爹的死,只覺得這熱鬧的縣城底下,藏著和村里一樣的沉重。
驢車在北街的一處宅院前停下,門口掛著塊木牌,寫著“青溪縣學(xué)堂”。陳夫子領(lǐng)著林硯進去,院子里種著幾棵老槐樹,幾個穿著儒衫的學(xué)生正在晨讀,聲音朗朗。
“你先在這院角等著,我去取工具。”陳夫子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柴房,“桌椅都在那邊堆著。”
林硯應(yīng)了聲,走到柴房邊。果然堆著七八張桌子、十幾把椅子,有的桌腿歪斜,有的椅子榫卯松了,看著確實破舊。他蹲下身,拿出帶來的錘子、鑿子,先仔細(xì)檢查起來。
沒一會兒,陳夫子拿來了所需的木料和釘子,又給了他一個粗瓷碗:“渴了去井邊打水,中午我讓人給你送午飯。”
“多謝夫子。”
陳夫子走后,林硯就埋頭干了起來。修桌椅不算難,無非是加固榫卯、更換磨損的部件。他干活仔細(xì),速度也快,一上午就修好了三張桌子。
中午,一個雜役送來午飯,是一碗糙米飯,配著點咸菜。林硯吃得很快,吃完就繼續(xù)干活,他想早點弄完,早點回家。
傍晚時分,陳夫子過來查看,見他已經(jīng)修好了大半,記意地點點頭:“林硯小友手腳真利索,比我找的木匠快多了。”
林硯擦了擦汗:“夫子過獎了,這些活兒不復(fù)雜。”
“不復(fù)雜?”陳夫子笑著搖頭,“你看這椅子,原來的榫頭松了,你加了個木楔子固定,比單純用釘子結(jié)實多了。還有這桌子腿,你墊的木片厚薄剛好,看著簡單,實則用心了。”
被點破心思,林硯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只是習(xí)慣性地想讓得更穩(wěn)妥些。
“對了,”陳夫子像是想起什么,“我那老友王掌柜,開了家木器鋪,最近總念叨著店里的木尺刻度不準(zhǔn),量東西費勁。你要是不忙,明天去幫他看看?他會給你酬勞的。”
林硯愣了一下。他本想修完學(xué)堂的活就回村,沒想到還有別的事。
陳夫子看出他的猶豫,道:“王掌柜是個厚道人,不會虧待你。去看看也好,多掙點錢,給你娘買點東西。”
林硯心里一動。多掙點錢……是啊,娘的棉衣舊了,該換件新的了。
他點點頭:“好,麻煩夫子了。”
夕陽透過學(xué)堂的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林硯看著手里的錘子,忽然覺得,這次縣城之行,或許不只是修幾張桌椅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