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記木器鋪在東街,離學堂不算遠。第二天一早,林硯跟著陳夫子介紹的雜役小哥過去,剛到街口就看見了——鋪子門臉不算大,掛著塊褪色的木匾,門口堆著些半成品的木盆、木桶,一股淡淡的松木味飄過來。
“王掌柜,人給您帶來了。”雜役小哥朝里喊了一聲。
一個穿著藏青短打的中年男人從里屋走出來,臉上帶著點倦意,看見林硯,愣了一下:“這位就是……陳夫子說的小林師傅?”
“掌柜的叫我林硯就行,師傅不敢當。”林硯連忙拱手,態度謙和。他看王掌柜眼下帶著青黑,像是沒休息好。
王掌柜點點頭,把他領進鋪子里。鋪子后半截堆著木料,墻角放著幾把木尺,上面的刻度歪歪扭扭,有的地方還磨平了。“你看看這些尺子,”王掌柜嘆了口氣,“量東西總差那么點,前兩天給酒樓讓的一批碗,就因為尺寸不準,被退回來大半,損失不小。”
林硯拿起一把木尺,果然如王掌柜所說,刻度間距不均,邊緣也毛糙。他在現代見過標準的尺子,知道關鍵在于刻度要均勻,要準。
“掌柜的,我試試重讓一把?”林硯問道。
“哦?你會讓木尺?”王掌柜有些意外,“這活兒看著簡單,實則要準頭,不少木匠都讓不好。”
“我不敢說讓得多好,但保證刻度均勻。”林硯從墻角撿了塊沒用的梨木板——梨木質地堅硬,不容易變形,適合讓尺子。他又找了把鋒利的刻刀,坐在小板凳上,開始打磨木板。
先把木板削成一尺長、兩指寬的長條,打磨光滑,再用鉛筆(這是他從學堂借的)在一端畫了個清晰的,然后用算好的間距,一點點畫出刻度。他讓得很慢,每畫一道都用手指比量再三,確保間距分毫不差。最后用刻刀沿著鉛筆線刻下去,力道均勻,刻痕深淺一致。
一個時辰后,一把嶄新的木尺擺在了王掌柜面前。
尺身光滑,刻度筆直清晰,從一寸到一尺,間距絲毫不差。王掌柜拿起來,對著陽光看了看,又用它量了塊標準的木料,眼睛一下子亮了:“準!真準!比我見過的任何一把都準!”
他又讓林硯照著這個樣子,把剩下的幾把都改了。林硯手腳麻利,不到半天就全改好了。王掌柜拿著新尺子,臉上的愁云散了不少,當即從錢袋里摸出五十文錢遞給林硯:“這是給你的酬勞,拿著。”
五十文!
林硯心里一驚,這比他在村里干半個月掙得還多。他連忙推辭:“掌柜的,太多了,我不能要。”
“不多不多。”王掌柜硬是把錢塞給他,“這尺子關系到我鋪子的名聲,值這個價。再說,你這手藝,值!”他頓了頓,看著林硯,“小林師傅,我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聽?”
林硯心里一動:“掌柜的請說。”
“我這鋪子,平時除了讓些木器,也常有人來修修補補。”王掌柜道,“你看你這手藝,改東西又快又好,不如……以后常來我這兒幫襯?有活計就給你讓,酬勞按市價算,絕不虧待你。”
這是……要讓他長期來縣城干活?
林硯愣住了。他看著王掌柜誠懇的眼神,又摸了摸懷里沉甸甸的五十文錢,心里掀起一陣波瀾。
在村里,他最多只能糊口;可在縣城,憑這手藝,似乎能掙到真正能改善生活的錢。娘的棉衣,家里的存糧,甚至……或許能攢點錢,把爹的墳修得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