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如果沒有做好準(zhǔn)備,就一定不要生孩子。”段媽媽淡淡道。
意料之外的態(tài)度,易禮詩有些驚訝。
段媽媽笑了,她笑起來特別好看,帶著少女的嬌憨,連眼角的細(xì)紋也是美的:“為什么那么驚訝?”
“我以為你們這種家庭會很想要……開枝散葉。”易禮詩實話實說。
她的冷幽默讓段媽媽笑意又加深了一層:“凱峰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有,楊晗……”易禮詩加了一句尊稱,“女士。”
易禮詩以前的確不知道段媽媽叫什么名字,她從來不會去記自己學(xué)生家長的姓名,只會記住學(xué)生的名字,后綴再加上一個“爸爸”“媽媽”,或者“爺爺”“奶奶”,學(xué)校都是這樣稱呼學(xué)生家長的,對于學(xué)校來講,他們交往的主體是學(xué)生,學(xué)生家長叫什么根本不重要。
知道段媽媽的姓名,是叁年前有一次段凱峰詢問易禮詩爸媽的名字,然后二人才交換了各自父母的姓名。談戀愛的人就是這樣,為了不冷場,往往會找各種話題來交談,有時候他們兩個聊天能聊一整夜,也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多話說。
楊晗女士乍一聽到這個稱呼還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感嘆道:“自從木木出國念書之后,好久沒有人這樣叫過我了……對了,你知道木木嗎?凱峰的表姐。”
易禮詩點點頭。田佳木嘛,她當(dāng)然知道,恩怨還很深。
不過楊晗女士顯然不知道她侄女和準(zhǔn)兒媳之間的過往,繼續(xù)說道:“我懷凱峰的時候,還完全沒有做好成為一名母親的準(zhǔn)備,所以那時候我對他的到來感到很煩惱。我一點都不覺得欣喜,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到頭了,從此以后很少會有人記得我本名叫什么,我只是‘段媽媽’、‘段太太’。那個時候,只有木木叫我‘楊晗女士’,小時候她媽老說她沒禮貌,但我喜歡她這么沒禮貌。”
所以難怪,段凱峰說她媽最喜歡田佳木,換位思考一下,這種行為完全可以理解。
“我其實很幸福,但這種幸福也伴隨著犧牲。凱峰的爸爸性格很大男子主義,運動員或多或少都有這毛病,”楊晗女士嘴上吐槽著自己老公,但嘴角卻掛著含情的微笑,“年輕的時候我就喜歡他這樣,能讓我產(chǎn)生崇拜的感覺。”
她是一名舞蹈演員,年輕的時候,前途說不上是無量,但那也是她從小的理想,她就喜歡站在舞臺中央被人注視的感覺,可是意外懷孕這件事讓她不得不放棄自己的事業(yè),安心待在家里當(dāng)一名富太太。生完孩子之后,她為了迅速恢復(fù)身材,沒有給凱峰喂過一口母乳,甚至十分排斥自己已經(jīng)生了孩子的事實。
她得了產(chǎn)后抑郁,整天都在責(zé)怪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怎么可能安心去當(dāng)好一名媽媽呢?
段豪那時候因傷退役,一心想把自己兒子送去賽場圓夢,也沒給過凱峰幾分溫情和關(guān)愛。
等到楊晗女士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適應(yīng)了“媽媽”這個角色之后,凱峰已經(jīng)大了,一家叁口之間錯過了建立親密關(guān)系的最佳時期,她也很后悔,只是,那時候已經(jīng)無從彌補了,凱峰很排斥和他們親近。
家里冷清得要命,一家叁口坐一桌吃飯氣氛像是要掉冰渣。
楊晗女士原本活潑驕縱的性格也變得郁郁寡歡起來,段豪見她這樣實在難受,便提出了再生一個孩子的想法。
為人父母,他們也知道這樣治標(biāo)不治本,但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只能寄希望于二胎出生之后,能給這個家?guī)硪稽c歡聲笑語。
多可笑啊!
楊晗女士輕輕嘆了一口氣,握住易禮詩的手,仔仔細(xì)細(xì)地問道:“你愛他嗎?”
易禮詩回答得毫不猶豫:“我愛他。”
花房門口有人影晃動,易禮詩眼尖地瞥見了一片衣角,但她沒有聲張。
晚飯過后,她隨著段凱峰回了他以前的房間。這個房間是她第二次來,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是被他拉進(jìn)來打手沖,那時候她慌里慌張,吊著一顆胡亂跳動的心,情緒緊繃著,完全無心觀察這個房間的裝潢。
段凱峰將門關(guān)上以后,靠在門邊沒有動,他像是和她想到了一處去,眼神對視時都帶著些難以言說的尷尬。
易禮詩清了清嗓子,背著手靠近他,仰頭問道:“你說實話,那時候是不是故意的?”
“我哪里算得準(zhǔn)你會跑二樓來上廁所啊!”他不肯承認(rèn),目光投向虛空,只是喉結(jié)狀似心虛地滾動了一下。
“是嗎?”易禮詩回憶了一下那之前的場景,“可是樓下的廁所怎么就那一下都被占用了呢?你們家也沒那么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