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玨何等敏銳,朝夕相處之下,允禮那張酷似他的臉,根本無處遁形!
“不可!”蘇見月脫口而出,聲音因為極致的緊張而有些尖利。
意識到失態(tài),她立刻壓下翻涌的情緒,換上更加恭順懇切的語氣:“大人厚愛,妾身與允禮感激涕零!只是…大人日理萬機(jī),國務(wù)繁重,允禮年幼頑劣,豈敢勞煩大人親自費心教導(dǎo)?再者…大人是尊貴的家主、朝廷棟梁,允禮不過是旁支子侄,能得家族蔭庇入云亭學(xué)堂已是天大的福分,萬不敢再僭越,亂了嫡庶尊卑。懇請大人收回成命!”
她將姿態(tài)放到最低,理由說得冠冕堂皇,字字句句都在強(qiáng)調(diào)身份之別,唯恐他堅持。
裴景玨看著眼前深深彎下腰去的女人。
她的拒絕如此激烈,又如此合情合理。
他眸色深了深,沉默了片刻。
“罷了。”他終于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既然夫人堅持,我亦不勉強(qiáng)。只是,”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低垂的頭頂,“我這個承諾,對允禮,一直有效。夫人何時改變主意,隨時可提。”
“謝…謝大人。”蘇見月只覺得后背的衣衫都已被冷汗浸濕,強(qiáng)撐著應(yīng)道。
裴景玨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復(fù)雜難辨,最終轉(zhuǎn)身離去。
直到那迫人的氣息徹底消失,蘇見月才踉蹌一步扶住了旁邊的廊柱,大口喘息。
沒過多久,裴長安的身影便匆匆折返。
他臉上已恢復(fù)了慣常的溫潤,只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沉和探究。
“月兒,兄長尋你何事?”他走到蘇見月身邊,語氣關(guān)切,目光卻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逡巡。
蘇見月定了定神,迅速調(diào)整好表情,垂眸答道:“大人見允禮聰慧,關(guān)心了幾句學(xué)業(yè),問是否需要他指點一二。”
裴長安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關(guān)心允禮學(xué)業(yè)?裴景玨何時有這等閑情逸致關(guān)心一個遠(yuǎn)房表侄?
這絕非實情。但他面上不顯,只是溫和地笑了笑:“原來如此。兄長身居高位,還能記掛允禮,實是難得。”
他話鋒一轉(zhuǎn),仿佛不經(jīng)意般提起:“月兒,你方才說要和離之事…”
蘇見月立刻抬頭,眼神堅定:“是,夫君,此事我心意已決。”
裴長安嘆了口氣,露出無奈又體貼的神情:“月兒,你的顧慮我明白。只是…”
他走近一步,壓低聲音,“你剛隨我進(jìn)京,若此刻就和離,京城人多口雜,流言蜚語必然蜂起。世人只會道是你蘇見月攀附裴家不成,或是…行為不檢被休棄。到時不僅你名聲盡毀,允禮也會受牽連,于他日后前程大大不利啊!”
他觀察著蘇見月的反應(yīng),見她眉頭緊鎖,眼中閃過掙扎,心中冷笑,面上卻更加誠懇:“不若這樣,再等三個月。這三個月里,你依舊是裴夫人,我自會約束母親,不讓她再為難你。”
“我們也可慢慢尋個合適的時機(jī),對外宣稱是性格不合,平和分離。如此,既能全了你的體面,又能護(hù)住允禮的名聲,你看可好?”
三個月?
她一刻都不想在這龍?zhí)痘⒀ǘ啻?/p>
裴長安這理由看似為她著想,實則處處透著拖延和算計。
誰知道這三個月里又會生出什么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