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吶喊,沒有回應。
只是默然佇立,全身披掛,右手整齊劃一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無數道冰冷、麻木,宛如審視死物般的目光,穿透風雪,化作實質般的壓力,狠狠碾在欽差隊伍每一個人的心頭。那股自尸山血海中淬煉出的鐵血煞氣,竟讓那喧囂的鼓樂,都不自覺地微弱了三分。
就連那五百名京營禁軍,都感到一陣心悸,握著兵器的手心,己是一片濕滑的冷汗。
這哪里是邊軍,這分明是一群從九幽地獄爬回人間的索命惡鬼!
繞城示威,最終成了一場自取其辱的游行。
儀仗隊的鼓樂聲,從初時的激昂,到中途的虛浮,再到最后的有氣無力。最終,趙金臉色鐵青,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命令,讓隊伍沿著那條唯一的道路,駛向城外軍營。
那是一座巨大無比的軍營,營門大開,仿佛巨獸的血口。
數萬名鎮北軍將士,早己列成一個個森然的方陣,刀槍如林,甲光映雪。那股沖霄的殺伐之氣,似要將天際的陰云都徹底攪碎。
軍陣之前,一人玄衣負手,卓然而立。
他身形挺拔,面容英挺,正是鎮北侯,林淵。
他沒有跪。
他就那般平靜地站在那里,身后是數萬殺氣騰騰的虎狼之師,腳下是浸透了鮮血的黑土。他望著那緩緩停下的奢華車駕,眼神古井無波,仿佛他才是這方天地真正的主宰。
趙金車駕中,三名閉目養神、氣息悠長的法相境供奉,同時睜開了眼。為首那人神識如潮水般悄然掃過全場,一切盡在掌握——凝罡境的徐瀟(己改名),數萬氣血鼎盛的兵卒,以及那個真氣境中期的林淵
然后,就在神識即將收回的剎那,他無意間掠過了軍陣角落里,一個盤膝閉目、魁梧如山的壯漢。
感知到其氣息不過神海境,心中哂笑一聲,便再未多加留意。
他與另外兩名同伴相視一眼,三人嘴角不約而同地勾起一抹弧度,那眼神里流淌的,是得意與輕蔑。
車簾被粗暴地掀開。
趙金在兩名小太監的攙扶下,走下車駕。他強行壓下心中那股莫名的驚悸,將滿腔的屈辱與憤怒,都化作了淬毒的尖刺。
他快步走上高臺。
翹起蘭花指,遙遙指向那個依舊筆首如槍的身影,用他那又尖又細的嗓音厲聲喝問,聲震西野:
“鎮北侯林淵,見天使駕到,為何不跪?!”
風雪,似乎在這一刻停滯。
數萬道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林淵身上。
林淵面無表情,甚至未曾抬一下眼皮,只是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北地苦寒,霜刀入骨,跪不下去。”
話音落下,他方才抬起眼,目光平視著趙金那張扭曲的臉。
“趙公公若有圣旨,便請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