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父親四目對望,半晌后再度輕淺笑開,他嘴里輕輕吐出一個字,「不!」
所有的沉重在見到婧舒那刻消失。
將要離開生活多年的家庭,她臉上帶著薄憂,席雋理解這種情緒,因此坐在車子里時沒有多話。
阿白讓石鉚牽回去了,恭王府的馬車很穩,一點都不顛簸,他端正坐著,細細看著她的臉。
他對喜惡有種強烈直覺,很少錯看人,也很少錯付喜歡,許是經驗累積,讓他擁有一雙火眼金睛。
婧舒有些尷尬,雖然刻意望向窗外,但面對那雙灼烈目光,豈能無感?
深吸氣,她不想繼續應付這樣的尷尬,于是正眼對上他。「多謝席公子來接我。」
席雋要是不在,許是連那兩箱書都帶不出來。
常氏說她要去過好日子,舊衣裳就留給妹妹吧,不會過日子的常氏竟也學會斤斤計較,可見得生活的確教會她一些東西。
「不需要客氣,這是我想做的。」
這話……透露出幾分赤裸,是「想做」而非「必須做」,他們之間的交情有深厚到讓他「想」為她做任何事?
臉微緋,她告訴自己別想太多,說不定他只用錯詞匯。「方才的事……很抱歉。」
席雋進柳家,除柳知學對女兒的離去有幾分不舍之外,其他人對他的熱情、熱烈、巴結到……讓人看不下去,彷佛他是錠能自由走動的銀子,恨不得從他身上再刮下一層。
是貧窮令人貪婪還是人心本貪?想到那幕,她丟臉羞愧極了!
「沒什么,人之常情。」看到危險直覺躲避,看到利益撲身上前,這是人性,比較起其他人,柳家上下算得上單純良善,至少他送去的幾服藥,柳知學還問明價錢,不愿意白拿。
讀書人的風骨吶,但愿這分風骨足以讓他撐起一個家,當個稱職的大丈夫。
「兩百兩銀子,我會還給席公子的。」
「小錢,不急。」小錢?想起那一匣子寶石金錠……她低了頭。「于你是小錢,于我不是。」
「那就更不急了。」
「為什么?」
「如果欠二兩銀子,確實該煩惱怎么還,如果欠兩千兩,該煩惱的人就是債主了,既然是我要煩惱的事,你急什么?」
噗地,她失笑。「你很有趣。」
「你喜歡有趣的男子?」
「重要嗎?」
「重要,因為我喜歡被喜歡。」他刻意把「你」字丟掉,但還是讓她紅了臉。見她輕笑而不是微惱,他又道:「薛晏,有趣嗎?」
怎就提到師兄了?她搖頭回答,「師兄很正經。他沒有『有趣』的條件,生活壓榨得他只能提起一股氣,勇往直前。」
「聽起來很辛苦。」所以吧,他沒想錯,有錢也是一種才能,不枉他總是當土撥鼠,到處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