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知曉。
孫毅杰說我的成績是專業班墊底,此話不假。高考的失敗讓我在大學期間無心學習,整天游走于圖書館和校外兼職。相較于我而言,其他人的學習成績不但好,學習能力還很強,考取各類證書的同時又在各社團中,學生會中大放異彩。對比我優秀數倍的他們,我是何來的自信和狂妄,認為他們不知道“擠壓綜合征”這個醫學名詞?
李末說我天真不無道理。
而陳珊珊知曉這個情況卻不提前告知我。信息不透明,害得我栽跟頭了。作為共進退的同伴,陳珊珊有些……令我不愉快。
“換言之,有一部分人也知道孫毅杰的方案不行,直接救人出來的方案不行,但都不出聲,不表態,即便你已經站出來,也只愿做旁觀客。為什么?為什么他們不愿意站出來?”
我如此說著。算是自我推論。
“因為這些人害怕擔責任。這個責任還不是一般的責任,它關乎他人的生死,沉重到足以壓垮人。而且,往深一步想,即使能肩負起責任,又有誰可以保證必能救活趙文龍呢?所以這是一個誰站出來誰就會掉進去的死局,這些人自然不敢站出來。”
起初我也沒有站出來,是覃達聰隱晦曲折地提醒我注意時間,于是有了現在。很顯然,覃達聰也知道被擠壓的時間過長,會發生擠壓綜合征,而他也認為不只有自己知道擠壓綜合征這件事,所以只提醒我注意時間,而非直接告訴我。
李末也知道,所以也來提醒我。
“不,不單單如此。這雖然是死局,卻是有解。我能們想到利用投票轉嫁責任,這些聰明人說不定也想到其他的辦法,但事情——這場救援——為什么還是往令人不愉快的方向發展呢?”
我繼續說著。
“因為在我到來之前,這些聰明人,不,集體已經做出對大部分人都有利的選擇,正是我到來的時候眼前所見到的——執行孫毅杰的方案,事后讓他承擔所有責任。直白點說,孫毅杰和那幾名蒙在鼓里的熱心同學(比如李鴻明)正是集體篩選出來的為這次救援事件而準備的替罪羊。”
“是的。”
陳珊珊輕聲回應。眼睛依舊低垂。
“大部分人的行為可以理解,畢竟在集體中最好的生存方法就是不表態,隨大流。而且孫毅杰太過蠻橫,若是不小心說錯話,說不定會像我一樣被他痛揍一頓。所以,我不怪他們,我能理解他們。但是,那些知道擠壓綜合征的人,那些聰明人,那些有能力、有話語權的人又在其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呢?”
我近乎自言自語地說著。
“其中一位我能想到的,或者說我能確認的,就是會長,王浩華。一般來說,集體遇到什么突發狀況,都是由集體的領導者提出方案,承擔責任。可是王浩華表面是站出來了,背后的責任他卻一分沒擔。”
“會長……會不會只是一場誤會?”
陳珊珊知道我要說什么,卻不反駁,而是歸咎于誤會。知道卻不愿意承認他人的丑陋,既聰明又善良的人特有的別扭。
“真是誤會嗎?珊珊,你覺得王浩華的領導能力如何?”
“很不錯,不然他也當不上學生會會長。”
“對,很不錯。王浩華作為一個精明卻不想負責任的領導者,了解民心,察覺民意,利用大多數人都想自保、都不想惹事上身、都不想表態的心理明目張膽地操控著這一切。”
如果我不是在社會上歷練過幾年,見識過在利益面前人心的丑陋,或許不會把王浩華想得那么壞。
“他知道大家都想救趙文龍,因為誰都有可能遇上困難,誰不想破壞有困難大家一起幫忙的優良做法,但都不想為此次救援負上不必要的責任,于是給大家指明方向,才有了孫毅杰當替罪羊這件事。”
在如今如同末世的環境中,孫毅杰的霸道和沖動隨時都有可能成為集體的阻礙和麻煩,但是有「奇」這樣的校來人員存在,集體又不能缺少像孫毅杰這樣的武力擔當。
既不能除掉孫毅杰,又不能讓他太過放肆,于是這場救援就被利用了。執行孫毅杰的方案,事后再找各樣理由追究他的責任,挫一下他的銳氣,給他一個下馬威。找到替罪羊破解這場死局的同時,又能讓孫毅杰服服帖帖,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謀。
但是,集體中不都是隨大流的人,像陳珊珊,像覃達聰。他倆知道擠壓綜合征,不愿看到不知情的人好心做壞事,不愿看到熱心腸的人反成加害者,不愿看到純潔的救援行為被人如此利用。
但他倆也不愿與集體對抗,所以才推我出來,讓我當他倆的傳聲筒。他倆是覺得我從不明物手中救回漁子霏,又制服「奇」這個危險的外來人,以為我不要命,所以什么事都敢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