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點丑,你將就看。”梅染說得很自然,“回頭我讓人重新設計。”
莫待把姻緣簽放入梅染袖中,笑道,“若感情只能靠諾言來維系,不要也罷。我相信凌寒,不管有沒有這姻緣簽,不管前路有多兇險,他都會陪著我走下去,義無反顧,生死不渝。我也相信我自己,無論未來還要經歷多少艱難坎坷,我待他的心也始終如初。我們的路我們自己走,先生替我們見證就好,實在無需越矩施恩。”
梅染道:“你想好了?要知道,我也不是天天都愿意為誰犯規。”
雪凌寒正色道:“多謝先生垂愛!既然諸神在上,正好替我做個見證:我雪凌寒一生所愛,唯他一人而已!若有一天……”
“喂喂喂……”莫待打斷他的話,隨手塞了兩片樹葉到耳朵里。“無聊不無聊?無聊不無聊?我剛說感情不是靠諾言來維系,你扭頭就發誓,也太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了吧?你有發誓的功夫,還不如陪我去遛貓。剛才我看見飯團朝這邊來了,一路追過來連根貓毛都沒見著。那家伙跟我鬧別扭,已經好幾天不理我了。”
“你又怎么招惹它了?”雪凌寒拿掉樹葉,非常順手地摸了摸他的頭,“上次你不是保證以后再也不欺負它了么?”
“我哪有欺負它?不過就是拿它的尾巴當撣子,撣了撣書上的灰而已。誰知道它那么大氣性。神仙小氣,神仙的靈獸也都小氣……”莫待說得正歡,忽然看見雪凌寒和梅染都盯著自己,忙打了個哈哈:“當然了,我家先生與你例外,你倆不但不小氣,還大方得很。”
雪凌寒雙眉一挑,眼角眉梢都蕩漾著笑意:“你錯了,我不但小氣,還小氣得出奇。我想好了,上次你欠我的我要收利息,而且是加倍收。”
莫待撒腿就跑:“休想!堅決不!”
雪凌寒朗聲大笑,提步追了上去。
方星翊愕然:“若非親眼所見,打死我也不會相信凌寒會與人玩笑斗嘴!”
“這就是那孩子的魅力所在。你若與他處久了,會發現他其實不像你聽說的那樣桀驁不馴。”頓了頓,梅染又說,“我知道你來瑯寰山的目的,絕不單單是陪本門弟子參加試煉那么簡單。不管你的目的何在,我只想說:別因為傳聞而偏見,別因為偏見失了公允。”
方星翊躬身道:“先生放心。我正式修靈的第一天,父親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傳授我訣竅法門,而是開海神門宗祠,聚海神門血親重臣及千百子弟,見證我在列祖列宗的神位前立誓。十條血誓,永不敢忘!其中一條是:以公允之心待世間萬物,不偏聽,不偏信,不欺心,不戕害。若違背誓言,不分仙凡,天下正義之士都可以將我斬殺于劍下。星翊雖愚魯平庸,卻從不敢忘記父親的教誨。”
“坐鎮永安殿的如果是你父親,三界無戰事。”梅染拿出一本花鳥圖,一本《藥典》筆記和一本地理志:“這是我在他整理掉的東西里撿出來的,閑來無事你可以翻翻。”
“他竟這般才華橫溢!”活靈活現的花鳥、清晰詳盡的批注和一目了然的山川地理繪圖、夕陽晚照下的飯團……看得方星翊嘆為觀止。“這些能送給我么?我想拿回去細看。”
梅染點點頭,轉動手腕上的手鏈,眼睛始終望著七星湖:“是個有才的人不假,更是個只想過普通日子的孩子。那天他跟我說,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和顧長風歸隱山林,陪著凌寒天上人間。但愿有一天他得償所愿,我也算對得起謝輕云的囑托。”
“先生一諾千金,又操持著人間情事,難免替莫公子擔憂。依我看,不管是得償所愿還是所得非所愿,只要他心安,自得便可。莫公子為人爽朗,又有智謀,對日后種種想必早有打算。先生何不放寬心,任他海闊天空?畢竟他的路得他自己走,先生可以幫他一時,終究幫不了一世。”
“在理。”梅染回頭,贊許地看著方星翊,“你很好,跟你父親一樣,智慧通透。走吧,陪我下棋去,我已太長時間沒跟你對弈了。”
“聽說莫公子的棋藝高絕,師出名家?”
“誰跟你說的?他的棋藝其實很一般。”
“先生這么說是怕我上門挑戰?”
“不,我是怕你輸得太難看,下不來臺。”想了想,梅染又說,“他很怕別人發現他的優點和長處,尤其是凌寒。以后有凌寒在的場合,別夸他。”
“都說莫公子行事低調,不喜張揚,原來是因為凌寒。”
“也不全是。他本身也不喜歡別人夸他。”
“知道了。以后能幫他圓場的我會盡力。”
梅染奇道:“你能理解他的難處?”
“很奇怪?因為我對凌寒太了解。”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方星翊有些擔憂,“凌寒對待感情有一種近似病態的偏執,而莫公子偏偏還是個灑脫不羈,不把世俗規矩放在眼里的。他們倆撞在一起……必有一傷。”
梅染默默嘆了口氣,看日光斜照,藍霧樹隨風起舞,三生石緘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