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我能解。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事。昨日我在街上閑逛,聽百姓說起二公子,竟無一人以君王稱。這是為何?按理,魔君可是一國之君。”
“輕晗說過,魔界一日不復興他一日不稱王,百姓自然不用對他行君臣之禮。”緩了緩,謝輕塵又說,“上至國之重臣,下至販夫走卒,都清楚輕晗的強國之心,也都盼著魔界強大,不再受人鉗制。所以魔界上下才會同心同德,忍辱負重,奔著一個目標去。當然,明面上的說法是不與蕭堯并肩稱王,以示尊卑。”
慕蘅正悶頭擦胡冰清坐過的地方,聞言將抹布使勁一甩,恨聲道:“尊卑?何為尊?何為卑?魔界原本是一片與昭陽國接壤的無主之地,因其貧瘠荒蕪,治理困難,三界誰也不要。后來,不堪戰亂之苦的人為了活命,逃亡至此,建立了臨時家園。他們相互扶持,雖艱難倒也安平。再后來,不管是人間界,仙界還是妖界,都將窮兇極惡之徒驅逐至此,將這里搞得亂七八糟,烏煙瘴氣,還滿心厭惡地稱其為魔界!魔界因他們而生,他們卻不論前因,反倒大談尊卑,說這里藏污納垢,乃賤民所居,不恥為伍,成天的喊打喊殺!如今看到魔界在歷任魔君和二公子的管理下欣欣向榮,人妖仙和平共生,又都想來分一杯羹!還能再無恥些么?最可恨還數蕭堯,竟將魔界視為其附庸,百般踐踏!簡直不能忍!”
“這些莫公子都知道,你又何必說出來惹自己心煩。既然蕭堯享受高高在上的感覺,那就讓他享受好了。他越瞧不起魔界就會越放松警惕,他放松了警惕我們才會安全,我們安全了才有時間和精力籌謀大事。以一時之辱換累世安好,有何不可?”
“大公子倒不拿我當外人,竟將這等機密之事說與我聽。”
“輕云喜歡的人不是外人。”謝輕塵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這么些年,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面對一個人時那么情難自禁。你對他而言,不只是朋友。當然,我也看得出來,你也沒拿他當外人。之所以你剛才那么生氣,更多的是因為胡冰清拿捏他。”
莫待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垂首道:“我不能給他更多,只能裝作不知。”
“能說說原因么?是你已經有心儀的人了,還是你不喜歡輕云這樣的?”
“說出來你別笑,其實我并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莫待自嘲地道,“我這樣的人,沒資格談情說愛。合適的時候,你替我勸勸他。”
“情之一事,若是旁人勸了就管用,這世上又豈會有那么多遺憾事,傷心人?既然勸了也沒用,倒不如順其自然。”
“就怕順其自然的結果是辜負。我不忍看他難過,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只要他覺得值,就不算辜負。反正我把他托付給你了,請你護他周全。”
莫待笑了一笑:“我何德何能,敢擔你如此信任!不過既然你開口了,我也沒有拒絕的道理。只是守護一個人是大事,我得好好敲一筆托管費才行。”他的目光從各色物件上掠過,最后指著那本琴譜問,“可否借我一觀?就當是付費了。”
謝輕塵的手輕輕摩挲著琴譜,極具愛護之意:“莫公子懂琴?師從何人?”
“略懂。”莫待雙手接過,逐頁翻看。沒翻幾頁,一枚綴著九顆烏青色珠子、暗香盈袖的圓月形書簽赫然眼前。“這是……這書簽好特別。可有名字?”
謝輕塵托書簽于掌心,望著幽幽翠竹輕輕一聲嘆息:“這是解意,是我一個朋友送的。”
莫待沒再追問,也沒有再繼續看下去,直接將琴譜翻到最后一頁,指著空白處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問:“這是誰題的?愿君長安長相憶……”
“是送我書簽的人。”謝輕塵將書簽放回琴譜,又將琴譜放回原處,神色哀傷。
“大公子有心事?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莫待想了想又道,“你不必擔心胡冰清手里的那些毒,那不值得你費心。至于你的腿,雖然我無法讓你健步如飛,但我保證讓你遠離病痛的折磨。”
“我不是擔心我自己,我是想知道他在哪兒,是否安好。”謝輕塵的眼睛shi潤了,“他是迄今為止第一個聽出我琴曲有誤的人。他了解我的苦悶與掙扎,明白我的煎熬與不甘,懂得我的怯懦與堅持。他對我說,人可以生如蟻,而美如神。從前輕云想為我求藥治病,都被我拒絕了,因為我想早早死去,再入輪回。可現在我想活下去,我想活著再見他一面!”
“他是人,是妖,還是仙?”
“是人,一個我對他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長相和姓名的人。”謝輕塵嘆息,“茫茫人海,想找到他比登天還難……”他收住話口,似有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