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一個我對他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長相和姓名的人。”謝輕塵嘆息,“茫茫人海,想找到他比登天還難……”他收住話口,似有難言之隱。
“你們?yōu)槭裁捶珠_?不想說的話就不說。”
“我救他一命,他傷好后自然就會離開。”
“他有辨識度高的體貌特征么?比如痣。”
“他的脖子后面有顆杏仁大小的朱砂痣。”
莫待悶聲道:“這哪是顯眼的特征,分明是藏起來的秘密。”
不遠(yuǎn)處傳來謝輕云逗鳥的聲音,謝輕塵道:“我不會跟輕云講你知道他的心事。”
“多謝。”莫待斂起紛亂的思緒道,“書簽借我用用。”恰在這時,慕蘅端來水果茶點,又換了一爐香,準(zhǔn)備退下。莫待叫住他,拋了個黑色的香囊過去:“胡冰清對這個氣味過敏,你隨身帶著,她絕不會靠近你。別這么看我,我并非有備而來,是酒宴那天我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閑來無事就做了兩個。”
謝輕云笑道:“我家阿呆的腦子就是好使。”
莫待皺眉道:“誰叫阿呆?誰又是你家的?”
“是誰沒事就望著天空默默發(fā)呆?”謝輕云選了個糕點丟進(jìn)嘴里,笑呵呵地靠著謝輕塵坐下。“這名字很配你,別嫌棄。”
莫待將書簽丟了過去:“有多遠(yuǎn)爬多遠(yuǎn)。”
謝輕云穩(wěn)穩(wěn)接住,翻來翻去看:“哪兒來的?”
莫待心想:果不其然。謝輕塵沒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其中的隱情恐怕跟我想的一般無二。“是一個朋友送的。他捕魚時撈起來的,看著別致就送我了。看你這表情,難道是貴重之物?”
“豈止是貴重那么簡單!我游歷江湖時曾聽人說起,妖王令狐云驍愛書如命。他有一心愛書簽,名為解意,可記憶持有者所讀之書籍,亦可重現(xiàn)讀者之心境,被天下讀書人奉為圣物。妖神大戰(zhàn)中,令狐云驍落敗,被鎖鷹愁澗。妖界傾覆,諸多寶物被洗劫一空。幾經(jīng)輾轉(zhuǎn),解意流落人間,被富貴人家斂藏于匣。后來,這家人想借解意高攀,打算將其獻(xiàn)給蕭堯做壽禮。可惜在運往霓凰城的途中被劫,不知所蹤。沒想到,這百轉(zhuǎn)千回的竟然到了你手里。”
莫待將解意放到琴譜上:“我以此為禮,請大公子改日為我撫琴一曲。”
謝輕塵連連推卻:“這可使不得!如此貴重之物,我豈敢貪圖!”
莫待抿了抿嘴,淡淡一笑,端起茶抿了一小口。
謝輕云笑道:“大哥,他送,你就收。靈犀他都沒放在心上,估計這書簽在他眼里也就是個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說話的石頭片子。如果你不收,說不定哪天他心血來潮,隨手就送人了。還不如你收了,權(quán)當(dāng)替他保管了。”
謝輕塵說了幾句客氣話,將書簽收好:“都說靈犀是上古靈器,莫公子何以如此待它?”
莫待的眼里隱約多了絲悲憫:“身為利器,本身就是不幸。又被人奉為無上靈物,捧至神位,不能有斬不斷的東西,不能有殺不死的妖魔,更不能比主人先倒下,真真的高處不勝寒。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還一生都被困在狹小逼仄的劍鞘里,沒半分自由。若它有靈必定無比厭倦,無比寂寞,無比絕望。如果有得選,它一定希望自己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具,可以砍不斷老藤殺不死神獸,可以在困倦時什么也不干。它跟了我,我便希望它享受平凡,切菜殺魚削果子,偶爾跟我裝神弄鬼嚇嚇人,輕松快樂,不必有太多負(fù)擔(dān)。我自知不是個好主人,等哪天我找到了更適合它的人,再讓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