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閑聊了幾句,秋嫣然忽然低聲問道:“長風兄,你交八方客,見多識廣,能聽明白那群人在嘀咕什么嗎?”
顧長風凝神傾聽片刻,搖頭:“看他們的裝束打扮,十有八九是霧游國的商人。鳳來客棧曾接待過霧游國的人,我見過幾次,對他們的服裝還有點印象,但語言我當真是一竅不通。”
“這就有點麻煩了。”秋嫣然道,“霧游國的語言極為復雜,且方言繁復多變,山這邊的人聽不懂山那邊人的話是家常便飯,更別提咱們這些外族了。”她見那紅衣少女湊到中年男人耳邊竊竊私語,又說,“霧游國國君辛巴野心勃勃,覬覦昭陽國的領土日久。且他們素來只尊本國君主,不敬神佛,不受仙界規矩制約,極難交道。這個時候出現在這里,怕是有所圖謀。”
“霧游國的戰士輕功超群,體格強健,視力極佳,而且擅長夜間作戰。像這種極端天氣,咱們視線受擾,舉步維艱,他們卻明若觀火,如履平地。須得小心提防!”
雪千色盯著那紅衣少女看了片刻,又回頭看雪。
“擔心也沒用,這些事你我有心無力。如今這時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顧長風猛地收住話口,仔細擦去寒霜上的水漬。“我家公子不許我議論朝局,我差點犯禁了。”
“一樣的,我哥也不許我說。”秋嫣然兩手一攤,頗為無奈。“咱倆可真算得上是同病相憐,都被人管得死死的。這次我栽了這么大的跟頭,差點把命搭上了,回家肯定要被我哥罵得體無完膚。”
“洛兄不與你同行?有他在,秋閣主自然不好說你什么。”
“三公主有事詢問,要洛兄與她回瑯寰山。”秋嫣然揉著腿道,“這雪下得沒完沒了的,估計消息一時也難送到我哥手里。我只能在此地死等了,看附近有沒有千機閣的弟子趕過來。”
“實在抱歉得很,我沒辦法護送你回去了。那雪狼向西逃了,我這就要去追,晚了怕就跟丟了,又白忙活一場。”顧長風小聲道,“我家公子和謝三公子常說,三公主不是外面說的那么難相處,她為人很好,也非常好說話。不如你請她通融通融,讓洛兄先送你回千機閣,再去瑯寰山?”
“我跟三公主交情淺薄,哪好開口相求?不過,辦法總是會有的,你放心去吧,別擔心我。”秋嫣然遞給顧長風一顆彈丸,“風狂雪急,夜路難行。若遇見危險需要救助,長風兄可將其釋放。凡是看見信號的千機閣弟子,只要力所能及,都會出手相助。”
顧長風道過謝,又跟雪千色和洛聞道了別,頂風出了洞。秋嫣然望著白色的洞口,愁容滿面。洛聞不說話,一雙眼不停地眨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又一道紅光朝天沖,緊接著東南方向傳來一陣陣野獸的吼聲。雪千色忽然起身,一手抓著秋嫣然,一手抓著洛聞,直撲洞外:“秋嫣然,那年我在鳳梧城中閑逛,被一群不知死活的登徒子糾纏。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卻出手相助,替我趕走了他們,我領你的情。今天我就讓這姓洛的送你回家,從此以后你我互不相欠。”說罷,在一株大樹下駐足,抬手塞了顆藥到洛聞嘴里,把解藥給了秋嫣然。“你最好安全把她送回千機閣。膽敢耍花招,我剝了你的皮!”
洛聞陪著笑,忙不迭表態。秋嫣然也連忙道謝:“明天一早我們就起程。”
雪千色指著那山洞道:“此乃是非之地。你們另找地方落腳。”
秋嫣然奇道:“這漫天大雪,連個行人都沒有,又是晚上,哪來的是非?”
“虧你還是千機閣的人,這點觀察力都沒有。丟不丟臉?”雪千色不耐煩地道,“據我觀察,那幫霧游國的人絕非善類。別問我怎么知道,他們進到洞中時,你倆可曾看見有一人跺腳除雪?沒有吧。這么大的雪,背著那么多東西夜行,靴子上居然沒沾雪。而顧長風只帶了一壺酒,一把劍,卻跺了老半天才弄干凈靴子上的雪泥。這說明什么?說明這幫人的功夫遠在顧長風之上,雪中行路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是事。特別是那紅衣女,明明扭了腳不能負重,卻還挎著很沉的包袱,一雙鞋也只shi了鞋面,哪有點雪路難走的樣子?要么,是她身份尊貴,有人背著她前行。要么,是她的一只腳就抵得過別人的一雙。再想想顧長風的話,我懷疑他們極有可能是霧游國的暗探。你倆這身份,跟別國的探子同住一處,不怕惹一身騷?我抓雪怪去了,你倆自求多福。”
難怪長風兄叫我想辦法速離此地,估計他也看出了端倪,奈何又沒辦法明說,只能趁上藥的機會偷偷遞話給我。秋嫣然誠懇地道謝:“多謝三公主指點,我們這就離開。”
洛聞上前扶著她的胳膊,慢慢遠去。待他二人的身影被風雪湮沒,雪千色返回洞中,徑直朝那紅衣少女走去。她玩著衣衫上的彩帶,未語先笑,一張俏臉萬分迷人:“我說,裝瘸是不是特別好玩?教教我唄,我也想學。”
霧游國的人面面相覷,神色迷茫,聽不懂她在說什么。那紅衣少女指指烤得滋滋冒煙的牛肉,又指指手中的香料,擺了擺手,大概是在說:肉沒熟,不能吃。
“這演技,也太爛俗了些。”雪千色笑道,“剛才秋嫣然介紹過我,各位也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該端正態度,別裝瘋賣傻。我好好問話你好好答,大家相安無事。不然,等我不耐煩問了,你想說怕是也沒有機會了。”
氣氛忽然變了,靜謐中透著躁動,沉悶中透著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