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別說和玉寧比,和
4冷待
其他姊妹們比也不如,壓根兒就是個奴婢,要想和玉寧一樣請西席先生來教導,叫人笑話。
但她還是想試一試,不奢望有玉寧一樣的西席,哪怕隨便一個教書先生,給她指點書中迷津,也覺得日子有過得有盼頭。
這么多年了,該為自己爭取一回。
但每每去時,總被老太太跟前的清露打發(fā)在外邊,連門都進不去,玉珠也不氣餒,日日都來,日日都見著個紈绔架把躺椅在打盹兒,臉上蓋本簇新的佛經(jīng)。
姬嶸睡夢正酣,伺候的丫環(huán)嘰嘰喳喳的,扇扇子,捏腿,錘腳的,底下還趴著個小書童,手上淌滿墨汁,正替他謄抄經(jīng)書。
他這么高個兒,這么大塊頭兒,這么多人圍著他,熱熱鬧鬧的堵住廊下的路。
玉珠去了幾次,每回都撞見他在犯懶,和丫環(huán)嬉笑打鬧,根本不避諱旁人。
下人不敢告老太太,她也不多事,低著眼皮,當沒瞧見,也不敢和他有過多牽扯,怕在這節(jié)骨眼上出差錯,惹得老夫人起疑心,她的事也不能成了。
玉珠腳步略頓,拐彎走了另一條路。
這避嫌似的姿態(tài),恰恰入了當事人的眼。
姬嶸眼中笑意消弭,偏生丫環(huán)不長眼,一雙纖手從腳底捏到小腿,大膽的越來越往上面捏,快要摸進褲襠,姬嶸扯開她的手,面上笑著,眼底卻冷了,“滾開。”
阿追眼尖,使眼色趕走丫環(huán),到主子跟前殷勤倒茶,“小丫頭不懂事,二爺吃口茶消消氣,老太太還在屋里呢,翻了幾本名冊,教習三小姐的先生是訂下來了,卻難在了伴讀的人選上,得要性子沉穩(wěn),好好磨住三小姐的玩性,您說是不是呢?”
這事兒姬嶸早就耳聞了,之前不放在心上,這會兒聽阿追一提,才知道她日日來小佛堂的緣由了,原來是為了這事兒。
第二天玉珠再去請安,原以為照舊被拒之門外,結(jié)果一早上,清露候在屋前,笑盈盈請她進屋。
玉珠按下心中困惑,隨她入內(nèi),掀開簾兒,老太太正吃著粥,玉珠做慣伺候人的活兒了,主動給老太太盛粥,遞帕子,扶她起身活動筋骨。
如此乖巧,仿佛真是老太太嫡親孫女。
院子里的銀杏樹參天龐大,枝繁葉茂,老太太拄著拐杖同她交談,蒼老的聲音帶著對小輩的慈祥,“你是個有福氣的,要說不懂事沒出息的,就那兩個混不吝的,這些年為難你了,讓你到小佛堂吃苦遭罪,不像一個小姐的樣子。”
玉珠垂眉,柔柔一雙眼瞧不出心思,“祖母言重了。那時候?qū)O女還小,諸事不懂,讓您操心,玉珠有一事……”
“不過,你也要曉得他們的苦。”老太太忽然握緊她的手,玉珠心口一緊,到嘴邊的話悄然咽下,惶惶然抬頭,看到老太太渾濁的眼珠變得銳利。
仿佛數(shù)年前,她走投無路走到老太太跟前,那時便是這般模樣,“若沒你娘,他們不至于沒爹沒娘,沒了根一樣地活著,誰看了不說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到閉眼了那天,還得護著他們。同樣的,你娘沒還完的債,死了還得由你這個女兒還,還一輩子。那天你怎么答應我的,長伴青燈古佛,不許生二心,日子久了,你把自己的身份忘了,像個小姐樣子讀書,你是要讓蘭兒傷心。”
“還是你想要逃開這個家,逃到天涯海角,該背的債還是要背。”
“你這輩子,早被你娘毀了。”
這話太狠,簡直戳著玉珠的脊梁骨罵。
罵她,也罵她的娘。
這么多年了,老太太日夜被喪子之痛折磨剜心。
憎恨帶走她兒子的寡婦。
寡婦死了,她的女兒就當承受所有,承受著一個母親無處發(fā)泄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