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開始頻繁地抽鼻子,揉眼睛,脾氣越來越暴躁。
她瘦了,瘦得顴骨高高聳起,肩膀只剩下薄薄一層皮,可眼睛卻亮得嚇人,像是里面點著兩簇不會熄滅的火。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說:“你得回你外公外婆那兒住一段時間。”
我僵住了,這是什么情況。
“為什么?”我問。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她猛地拍桌,玻璃杯震得搖晃,“我讓你回去你就老老實實滾回去就行了,你這一天天的活也不去干,真不知道你還去什么學(xué)校?!你學(xué)校那些小崽子天天欺負孤立你你覺得很好是嗎?!”
但我已經(jīng)十五歲了,不再是那個什么都信的小女孩。
我盯著她的指甲——它們發(fā)黃、開裂,像是有人一層一層剝掉了它們的光澤。
“你是怕我礙事吧?”我輕聲問。
她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冷笑:“對,你礙事!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德行,像個喪門星似的,誰看你不煩?”
那一晚,我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聽著隔壁母親和“姐姐”們低聲爭執(zhí)。
“美玲姐,你這身體……”
“少他媽廢話!我自己的事用你管?!”
“可小珂她……”
“滾!”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了書包,拎著一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門口等車。
母親倚在門框上抽煙,煙霧繚繞里,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生活費我按月打給你。”她說,語氣平靜得像在談?wù)摻裉斓奶鞖狻?/p>
我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地上的瓷磚裂縫,想著那些狗狗們。
離開那天,阿黃和黑背躲在巷口的垃圾箱后面偷偷看我。
我蹲下來,揉了揉它們的腦袋,手指陷進亂糟糟的皮毛里。
灰耳朵用鼻子拱了拱我的手心,像是問我什么時候回來。
“就幾天。“我輕聲說,“等我媽媽氣消了,我就回來了。“
阿黃歪著頭看我,它的眼睛里倒映著一個拎著行李箱的少女——那么瘦小,那么孤單,卻還要假裝堅強地承諾些什么。
車子開走的時候,我從后窗看見它們追了幾步,最后變成三個小小的黑點,消失在飛揚的塵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