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興奮的、充滿希望的、市儈的討論,灌滿了蕭塵的耳朵。
他發現,這里所有人的喜怒哀樂,都和“炎楓”這兩個字緊緊地捆綁在一起。
他的道心,在這些最樸實,最真實的聲音中,被一點點地研磨,粉碎。
這時,一個端著酒菜的中年男人路過他們這一桌,當他看清顧長歌的臉時,手里的托盤“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男人沒有去管摔碎的盤子,而是“噗通”一聲,直接跪了下來,對著顧長歌,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小人……小人張鐵,謝過顧帝子活命之恩!”
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激動得渾身發抖。
顧長歌并沒有去扶他,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你是?”
張鐵抬起頭,臉上滿是風霜的痕跡,他指著自己空蕩蕩的右邊袖管,泣不成聲。
“三年前,小人還是個散修,為了搶一枚筑基丹,在黑風山脈跟人廝殺,斷了一條手臂,修為也廢了。本以為這輩子就這么完了,是帝子您建了這座城!”
“小人雖然廢了,但還有一把子力氣,就在城里的靈藥種植園找了份差事。現在,小人不僅能養活一家老小,還攢夠了貢獻點,給我兒子換了一枚筑基丹!他……他上個月,筑基成功了!”
說完,他又是一個響頭,重重磕在地上。
整個酒樓,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他們的臉上,沒有幸災樂禍,沒有麻木,而是一種感同身受的認同與尊敬。
蕭塵的腳步,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半步。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終于,徹底地明白了。
這些人,根本不在乎林楓的尊嚴被誰踐踏。
他們也不在乎顧長歌的手段是否“正道”。
他們在乎的,是丹藥有沒有降價,工作好不好找,孩子能不能有出息。
他們在乎的,是活下去。
是有尊嚴地,有希望地活下去。
而這一切,都是顧長歌帶給他們的。
他堅守的那些大義、原則、道統,在這一聲響亮的叩謝面前,顯得那么蒼白,那么可笑。
蕭塵感覺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寸地崩塌,裂開。
一道清晰的裂痕,在他的道心之上,緩緩蔓延開來。
顧長歌從始至終,都沒有再看蕭塵一眼,他只是對著那個跪在地上的男人,溫和地開口。
“起來吧,去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