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姐的理發工作這才得以繼續,幸好趙耀后面還算配合,只是坐在椅子上不停的發抖沒再搗亂,她給趙耀剪的頭發是最近比較流行的有碎劉海的前發,不至于看起來太厚重。
而坐在后面椅子圍觀全程的趙娣在趙耀掀開白色理發圍布站起來轉身面對她的一瞬間愣住了,這個妹妹頭還是當初他去殘障學校留的。
因為他去殘障學校已經是個巨大的“犧牲”了,所以他想留妹妹頭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作為補償他的一種形式,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這一留就是五年,時間過得好快。
趙耀的發型比起他本人來說,趙娣似乎更難以接受,在他們姐弟倆從理發店出來找了個店隨便解決中飯最后停在他的學校前,她都沒從那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中走出來,興許她懷念的不是他被剪掉的頭發,而是那段時光。
趙娣熟稔地從衣服右邊口袋里拿出要給趙耀的生活費,她剛想開口再給他強調一遍生活費的花銷,如每天的早飯花多少水卡要沖多少錢等等,沒想到他此刻竟然搶先開口把她平常的臺詞倒背如流的說了出來。
她的心里一陣空落落的,每當想要說些什么時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剪了新發型,也沒有再害怕地挽緊她的手,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一個她從來都不認識的人。
所以自理發店出來后他們一直保持沉默,兩個人心照不宣走到校門前這唯一的共通點顯得貌合神離。
“姐姐,那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趙耀把生活費按照趙娣以往說了千遍百遍的方式裝在夾克內層的口袋里,他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學校是他比較熟悉的地方便放松下來。
趙娣本能地去看趙耀的臉,去看他細長的狐貍眼,她發現曾經無數次他賴在校門口不愿意走的不舍眼神消失了,什么也沒剩下,她僅從他漆黑的眼眸中望見故作勉強的自己。
此刻她盡量露出一個笑臉,與平常無異:“好,你去吧。”
然后趙娣盯著趙耀往學校里走的背影發怔,她不禁苦澀地想說好要做壞人,現在連這點都受不了么?但她又忍不住固執地想剛剛他在理發店望向她的眼神是假的嗎?
于是她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學校里,他一次也沒有回頭,好似沒有任何留戀,待一陣冷風吹過,枯黃的樹葉靜靜落在地上將他來過這里的痕跡覆蓋。
她站在校門口被一種巨大的虛無感席卷,為了不哭出來,她選擇立即轉身快步離開那個地方,走到公交車站后沒多久就來了車,這回她依舊坐在來時一模一樣的位置,只不過身邊的位置空了。
回到家后她第一時間奔著家里的座機打電話,她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后那頭很快接通了:“喂,我是鈴蘭鎮特殊教育學校的住宿老師,請問您有什么事嗎?”
“嗯……我是住在503宿舍的趙耀姐姐趙娣,想問一下趙耀現在到宿舍了嗎?”趙娣手里握著電話柄,她的大拇指一直在摩挲電話柄的內側。
“等一下,我去確認一下。”電話那頭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空白,等了好一會后又傳來女聲:“趙耀已經安全到宿舍了您不用擔心。”
趙娣聽到住宿老師的回答頓時清醒過來,她這才發現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她連忙應聲道:“我沒有擔心,就是問問……”
這么說好像又顯得欲蓋彌彰,她捏著電話柄的手心微微出汗。
幸好住宿老師早已經習慣這種狀況,她見過太多家長嘴上說著不關心實際上一個一個電話往她這里打詢問孩子的生活狀況,畢竟這里的孩子和正常的孩子不一樣,費些心思她也能理解。
她很好的回復了趙娣,而趙娣的語氣在她聽來像是有些心不在焉,應該是在忙吧?她沒多想說完下次有什么擔心的可以再打電話問就掛了電話。
趙娣把電話放下后選擇沉浸在家務之中,快到年底了很多東西都可以拿來洗,像放在衣柜里的被褥還有各種衣服,姥爺今天應該是晚上又不回來吃飯,她便隨便找了兩個面團熱一下填飽了肚子。
正當她坐在家門前應著夜晚的冷風用冷水洗衣服時,不知道什么時候姥爺站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