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耀在學校偷了同學的東西,所以可以請您今天下班后抽空到學校來一趟嗎?”電話那頭語氣甚是凝重。
趙娣怔住好久沒說話,她沒有像之前那般失措,卻也沒好多少電話柄貼在耳邊站著一動不動當“假人”。
孔姨做賬做到一半聽到趙娣沒聲了,她抬頭望去發現趙娣眼神變得黯淡,整個人變得不太對勁就像她覺得趙娣“撞鬼”那次,于是她走近小聲喚道:“小娣?”
同時電話中再度傳來聲音:“趙耀姐姐您在聽嗎?需要我把話再給您重復一遍嗎?”
趙娣陡然回神,她的視線與孔姨眼中的關切對接,不知怎的嘴上就說出那句:“我聽到了,今天下班后我有事,明下午正好學校放假我來接趙耀的時候再說吧。”
“好的,麻煩您了。”電話那頭說完后就掛斷了。
趙娣跟著放下了電話,她后知后覺感到心里非常不安,因為是第一次在弟弟趙耀和其他事之間選了其他事,可如果錯過這次相親就再也沒有機會,即使如此想,她還是覺得心里過不去。
孔姨看趙娣這難看的臉色大概猜到和弟弟有關,至于是什么事她不太清楚,她等了一會趙娣稍微平復心神再繼續先前被中斷的話題:“上個星期你去看你弟弟怎么樣了?”
趙娣一驚,瞳孔頓時放大不少,眼眸中的褐色更加明顯,從她的角度看自己已經完全被孔姨看穿,再加上她十分信任孔姨,似乎沒有隱瞞下去的必要,但她從未和人說過這樣隱私的心事,于是話里行間顯得有些“天真”。
“不太好,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對,有時候傻傻的付出結果人家說不需要,要是不付出心里又覺得自己做的不對,孔姨,我是不是很矛盾?”
孔姨并沒有馬上應趙娣的話,她先是摸了摸趙娣的腦袋,然后才慢慢地說:“小娣你要知道你從來都不欠別人什么,你先是你自己才輪到其他身份。”
趙娣似懂非懂,她懵懂地望著孔姨試圖理解,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她從來都不是她自己,她是母親的女兒,更是照顧弟弟的好手,她是姥爺的外孫女,更是能夠換來彩禮的物品,他們生養她的恩情是讓她用一輩子償還也無怨無悔。
所以她最后還是不懂才道出祈求得到肯定答案的話語:“嗯……所以如果我做任何決定你都會支持我嗎?”
“是,不管如何,六順面館都會在這里,我也會在這里。”孔姨聽見趙娣的話微微一笑,雖然此刻她整個人的狀態十分溫柔,但說話的語氣卻十分有力量,那是她被歲月打磨留下的痕跡。
趙娣忽然明白為什么先前有勇氣說出那番話的原因,她眼眶含淚,不過這回她沒有很丟人地哭出來,反而努力露出一個微笑回應孔姨:“好。”
傍晚下班后趙娣動身前往鎮上的茶樓,她臨走前看了一眼店里的鐘是五點四十,二十分鐘到茶樓應該剛剛好。
等她進了茶樓就看見如高哥所說的蔣先生坐在西北靠窗的位置,蔣先生戴了一副墨鏡翹著二郎腿坐在座位上四處張望,兩人視線相撞她下意識抿嘴微笑,然后快步走到跟前禮貌道:“你好,是蔣先生吧?”
“你好你好,你就是……趙小姐?”蔣先生取下墨鏡細細地看趙娣的長相和打扮,有高哥這個牽線人他已經提前看過趙娣的照片,即使如此在見到真人后他還是不太滿意,確實有點丑。
趙娣抽開椅子坐下后也看清蔣先生的樣子,首先進入視線的是蔣先生的地中海還有油得發亮掛滿贅肉的臉,再是十分臃腫的身材。
她不禁想自己買具有“女人味”的棉服時,衣服尺寸一小再小,最大碼都有點硌得慌,店員更是把最大碼的衣服說得像是如果穿不下女人就沒有衣服穿了一樣。
可面前的蔣先生幾乎快有兩個她那么胖卻仍有舒適的衣服穿,不用緊身修飾身材都能一眼看見的胖,她內心竟覺得諷刺。
原來衣服之差不止從出生開始和弟弟趙耀畫下分界線,當她作為他們的女兒、外孫女時本應獲得平等的待遇被剝奪傾斜于弟弟那一邊,衣服臟的舊的只要能穿就行,弟弟必須穿新的。
而當她作為一件可以被交易的物品時,終于有了新衣服穿,但比起男人身上的舒適衣物來說,她的新衣服性質變成以供他人觀賞的包裝。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身上穿的衣服從來都不具有衣服本身的性質,小時候臟衣服舊衣服令她渾身發癢發紅,長大后新衣服束縛住她的一言一行必須像個女人。
衣服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