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因為過于驚慌而沒注意,等到再一次開口,汪齊軒才覺察到對方的嗓音相較同齡人更有磁性,低沉且沙啞,此刻正迅速地穿透他的耳膜,像低音號一樣在他心里嗡嗡作響。
感覺心臟一度落了拍。
「你可以跟后面的女生借看看。」汪齊軒不著痕跡的捂了捂心臟的位置,一邊將臉轉正回到講義上,并悄悄斜睨向對方制服xiong口口袋上方的字繡。
陳立揚。
校名不認識,應該是社區高中,學生整體成績落在中間值或中上一點的那種。
「算了。」陳立揚抽起一張衛生紙,從他手背上蹦起的青筋看出了他的勁道,在額角的顏料處擦拭了幾下,接著放下一看,只沾了一點點的紅色墨跡,其馀部分幾乎完好。
他哼了一聲,筆直濃密的眉古向著眉心皺起,將衛生紙揉成一團丟在了桌上。
「那……」
「就這樣吧,我回去再處理,謝啦。」
其實汪齊軒對陳立揚臉上的顏料感到十分好奇,那種紅紅白白的顏色讓他想到對方是話劇社社員之類的可能性,但對方的模樣又與這種可能性極不相符。
狹長深邃的眼眸懶懶地朝著黑板,雖然手中的筆一直沒歇著,但嘴角總是撇向一邊,好像對于自己的處境感到非常不滿,有點生人勿近的感覺。
儘管如此,汪齊軒不知怎的卻覺得對方還算和善,不是那種一被冒犯就動手打人的混混。
他手里轉著原子筆思索著,一下一下地將藍色墨跡點在講義上,筆尖打在紙面上的噠噠聲恰好引來陳立揚不滿的注視,于是便藉機道:「……我可以問問你,臉上為什么會有顏料嗎?」
「噢,就是89啦!你們說的那種。」
「哈?」
「干嘛?我不就是那種形象嗎?」
「……我覺得不是。」汪齊軒在心里暗道,雖然的確很像89,但真正的89才不會來補習班上什么補教名師的課準備考大學呢。
「跳舞的啦。」
「跳舞要畫臉?」
「抓妖魔鬼怪的舞喔!把臉畫得很兇那些鬼才會怕。」陳立揚在課桌下小幅度的擺動雙手,又彎起腿一瞪一瞪地踏在地板上,「抓到之后就要像這樣、這樣、這樣,好像警察在打擊犯罪。」
在此之前,汪齊軒看他一直是悶懨懨又昏昏欲睡的模樣,一談起這個「抓妖魔鬼怪的舞」,眼睛便嗖地瞪大了一倍,頓時神采奕奕,一改原本看起來惜字如金的冷淡模樣,不僅如此,話還有些多。
畫一張很兇的臉,然后跳舞抓妖魔鬼怪。
汪齊軒聯想到對方剛才口中的「89」,忽地憶起了這個稱呼原來是來自哪個名詞的諧音:八家將。
從小到大,他只有在偶爾經過廟宇或過年過節回云林老家時在路上看過幾次八家將,小時候被爺爺帶著去看熱鬧,看到那些猙獰可怖的臉譜立刻便嚇得哭了出來,后來有好一段時間不敢再踏進宮廟里。
經過那么多年,對八家將的印象已經從可怖臉譜變成了不良少年的代名詞「89」,雖然兩者通常沒有直接關係,但新聞報導中似乎常有跳八家將的人都是黑道份子這樣的敘述。
但汪齊軒不會抱有過深的刻版印象或偏見來看待陳立揚,畢竟他也是注定要被傳統道德觀念緊緊束縛、承受各方言語批評的「同性戀」,這是十分不公平的事情,所以他只是驚喜于八家將臉譜下,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學生。
雖然仍然像個小混混就是了。
陳立揚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