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巔會所大廳正中央的沙發區,厚重的絲絨隔絕了外界炙熱的日光,只余下人造霓虹在縫隙里投下浮動的萎靡色彩。空氣是金錢混合出來的黏膩的渾濁,昂貴的雪茄、沉淀了數年的威士忌、說不清道不明種類的香水,還有無數個夜晚男男女女浸潤下來的、名為放縱的體熱,在這里發酵。
午后的會所,原本正是最清閑的時候,大廳只有稀疏幾個談業務的客人。但大廳中央已經有不少人在忙碌起來了。
“een姐,今天到的真早。”侍應生笑容標準,帶著恰到好處的殷勤。雖然中央的沙發區早已在凌云峰的吩咐下拉上了層層紗幕,但凡是對這個會所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這里面坐著的人是誰。
密密紗簾之下,een——凌氏繼承人凌云峰那位聲名遠揚的未婚妻——出現在大廳最中央的絲絨沙發里,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猩紅石子。一襲吊帶長裙,顏色刺目如血。
女人慵懶地陷在沙發陰影里。指尖夾著一支細長的女士香煙,煙霧裊裊,模糊了她過于精致的側臉。
一個穿著會所制服的英俊男模半跪在她腳邊,捧著她一只赤足,專注地涂抹著同樣鮮紅的指甲油;另一個同樣出色的男模側坐在沙發扶手上,捏著一顆沾著水珠的草莓,姿態親昵地遞向她的唇邊。還有一個,正一臉羞嗔地窩在她懷里,摩挲著她沒有拿煙的那只手的指尖。正應了一個詞——左擁右抱。
她接受著這些侍奉,姿態舒展,如同理所當然。只是那雙半闔的眼眸深處,卻是一片荒蕪的平靜,仿佛眼前的香艷旖旎與她隔著千山萬水。當然,在旁人看來,她還是沉溺欲海、不知廉恥的een。
een微微側頭,紅唇勾起一個慵懶的弧度,目光漫不經心地掠過周圍紗簾都遮不住的,或驚愕或鄙夷的視線。她涂著鮮紅甲油的指尖抬起,輕輕點了點遞草莓男模的下巴:“甜嗎?”聲音不大,帶著一絲沙啞,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鋼琴曲。
男模配合地微笑,將草莓更近地送到她唇邊。een慢悠悠地張口,貝齒咬下一小口,汁水沾染在飽滿的唇瓣上。她伸出舌尖,緩慢地舔了一下唇角。整個畫面,彌漫著一種引人注目的、近乎狎昵的氛圍。
當王良著急忙慌地掀開層層紗簾帷幕進來時,看到的就又是這幅景象。他喉結滾了滾,清了清嗓子,聲音是刻意壓制的平穩:“een姐,大老板剛來電話,歐洲那邊項目臨時出了點狀況,他明早才能回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een毫無波瀾的臉,有些焦急地繼續道,“小老板凌云庭,他兩分鐘后到樓下,想請您……移步隔壁的會議小包間,說是有幾句話想聊聊……”王良瞅著een越來越冷的臉色,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后已經和蚊子哼哼沒啥區別了。
大廳里流淌的背景音樂似乎也低了一瞬,女子身旁幾個侍應生悄悄交換了好幾次眼色。
凌家現任大老板凌云峰,對這位未婚妻een的種種行徑視若無睹,這在圈內不是秘密。但凌云庭不同。他與哥哥共享著幾乎一模一樣的俊美輪廓,氣質卻更冷冽陰鷙,那雙眼睛里時常掠過對任何可能沾染哥哥聲譽之物的、不易察覺的銳利審視。凌家這對雙生子的關系,是纏繞在權力核心與禁忌邊緣的藤蔓,外人只窺見其行,難知其髓。
王良眼神下意識地瞟向大廳角落,那里一個看報紙的男人,目光似乎銳利地掃過這邊。
een像是沒聽見,緩緩吐出一口煙圈,煙霧繚繞中,目光虛虛地落在對面墻上斑駁流轉的光影上,仿佛在解讀一個與己無關的謎題。
她甚至抬手,指尖極其自然地劃過喂草莓男模的喉結,引起對方一個細微的吞咽動作。她的目光投向大廳入口的方向,紅唇微啟,聲音不高不低,帶著一絲玩味:“嘖,你說,有些人是不是就愛管閑事?”
語氣天真又隨意。
大廳入口處,空氣驟然一凝。
凌云庭站在那里。午后的陽光勾勒出他與凌云峰高度相似的輪廓,剪裁精良的鐵灰色西裝襯得他身姿挺拔。他的神情很淡,沒有預想中的慍怒或鄙夷,只有一種近乎完美的平靜,像一張精心熨燙過的昂貴絲綢,找不到一絲褶皺。他腳步頓住,目光如同冰錐,瞬間鎖定大廳中央,盡管那里被層層紗幔籠罩著——猩紅的裙擺、狎昵的觸碰、男模的侍奉、een臉上那副慵懶隨意又帶著幾分挑釁的神情,以及她剛剛落下的那句清晰可聞的低語。
王良瞬間屏住呼吸,臉色發白。
而她懷里的男模,還在半羞半嗔地給她遞上一杯香檳。
她掐滅了煙蒂,順著男模遞上的酒杯抿了一口,身體更深地陷進沙發柔軟的靠墊里。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抬起,用力揉了揉壓著太陽穴。
不是宿醉的鈍痛,是另一種更隱秘的、從內部啃噬的疲憊。她微微蹙眉,指尖的力道加重,仿佛想將某種正在悄然流失的東西強行按住。
在一旁候侍的男模立刻很有眼力見地上去,輕柔地給她按起了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