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媽!對不起!是我錯了!那天……那天是我急昏了頭,口不擇言,頂撞了您……求您原諒我……”
方蘭心垂眸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兒媳。她執(zhí)掌霍家數(shù)十年,從風雨飄搖的年代,撐起這偌大的家業(yè),面對多少豺狼虎豹都未曾退縮半分,那心智手段,又豈是林美玲這種在溫室里長大的女人能夠想象的?
“起來吧。”方蘭心終于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添樂還看著。”
林美玲這才敢顫巍巍地站起身,拉著兒子的手,卻不敢抬頭。
“身為霍家的長媳,未來的當家太太,遇事只會哭喊撒潑,這是我教你的?”方蘭心的語氣嚴厲了些,“霍家這艘船太大了,風浪也多。你連這點小風浪都掌不住舵,以后啟邦如何能放心地把后宅交給你?偌大的家業(yè),以后都是你們的。可你也要有這個本事,能接得住才行。”
一番話,說得林美玲面紅耳赤,羞愧難當。但這一次,她心中再無半分不忿,反而生出一種醍醐灌頂?shù)那迕鳌F牌诺脑掚m然強勢,卻句句在理。和她相比,自己的確差了十萬八千里。
“阿媽……您教訓(xùn)的是,是美玲……是美玲太不懂事了。”她真心實意地低下頭,“謝謝阿媽的教誨。”
方蘭心見她還不是無藥可救,便點了她一句:“回去讓廚房多給添樂燉些補品,定定神。另外,也給自己燉一碗燕窩,學(xué)學(xué)怎么養(yǎng)氣凝神。”
說完便不再多言,端起茶杯,一副送客的姿態(tài)。
霍啟邦看著這一幕,眼神復(fù)雜。他本以為,以母親的脾氣,就算不重重責罰,也定要讓美玲吃一番苦頭。沒想到,竟只是幾句敲打就這么輕飄飄地揭過去了。
他忽然覺得,從添樂出事后醒來,他的母親,似乎有哪里變得不一樣了。那份隱藏在強勢之下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松弛感。
“那……阿媽,我們先回去了。”霍啟邦拉起林美玲,又摸了摸兒子的頭,帶著妻兒離開了花園。
花園重歸寂靜,方蘭心獨自坐了許久,直到夕陽將天邊的云霞染成一片瑰麗的橘紅。
她緩緩起身,回到自己的臥房,關(guān)上了門。
房間里,那臺黑色的菊花牌撥盤電話機安靜地擺在床頭柜上。
方蘭心拿起聽筒,指尖在老式撥盤上停頓片刻。腦海中毫無預(yù)兆地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十多年前,碼頭,海風吹起男人黑色大衣的衣角,露出底下西裝包裹著的寬闊肩膀和窄得過分的腰線。
那是一個她遺忘了很久的背影。
她回過神,不再猶豫,手指發(fā)力,熟練地轉(zhuǎn)動撥盤,撥出了一串早已刻進骨子里的號碼。
電話“嘟”了兩聲,被迅速接起。
那頭傳來一個男人低沉有力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煩:“哪位?”
“我!方蘭心。”
電話那頭,死寂了三秒,才道:“有何貴干?”
方蘭心靠進椅背,聽著他不悅的質(zhì)問,唇角反而勾了起來,“請你吃飯。”
“哈!”那頭傳來一聲短促的、滿是嘲諷的冷笑,“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是你準備在飯里下毒?”
“怎么……”方蘭心語調(diào)輕飄飄的,帶著點故意的挑釁,“關(guān)二爺,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