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霍啟邦節節敗退,對她愈發恭順。
暗地里,他卻設計通過妹妹霍思雅的手,對她下手。
直到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直到公司的權力被霍啟邦一步步架空,她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那些“滋補靚湯”里,被下了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
當她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大床上茍延殘喘時,她的好兒子,彼時正在半山別墅里,慶祝他徹底掌控霍氏集團。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夫人?夫人您沒事吧?”霍福撿起鋼筆,見方蘭心臉色煞白,神情恍惚,不由得擔心地喚了一聲。
方蘭心猛地回過神,眼底的悲涼與恨意瞬間被理智壓下,恢復了往日的深沉。
“我沒事。”她擺了擺手,聲音有些沙啞,“福叔,你剛才說,啟邦的改革方案,牽扯到了好幾個世家?”
霍福見她恢復常態,這才松了口氣,恭敬地回答:“是。少爺這次的動作很大,想要全面推行績效考核和末位淘汰制,還要削減好幾條傳統生產線的預算,轉而去投資什么高科技和金融。何家、李家那些跟我們合作了幾十年的老伙一聽就炸了鍋。他們手里的股份和產業都和我們深度捆綁,一旦改革,他們的利益必然受損?,F在幾家的公子哥都吵著要與時俱進,可老一輩都覺得少爺是胡鬧,說我們霍家要是敢這么做,就是過河拆橋,要聯合起來抵制我們?!?/p>
霍福的語氣里滿是憂慮:“夫人,這次的股東大會,新舊兩派勢力的正面交鋒。我們若是強行阻止,只怕會逼得少爺和我們徹底離心,但若是不阻止……”
若是不阻止,老派勢力將再無立足之地,而方蘭心在霍家的權柄,也會被徹底替代。
“呵!”方蘭心卻忽然輕笑一聲,“長江后浪推前浪,時代要變,誰也擋不住。我坐在這個位子上太久了,久到都忘了,世界是在往前走的?!?/p>
上一世,她到死都沒明白這個道理。
這一世,她站在未來的終點回望,才看得清清楚楚。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整個香江乃至世界,都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金融、地產、科技……那才是未來的黃金賽道?;魡畹姆较颍瑳]有錯。
錯的是她,是他們這些老古董,總想用老黃歷,去過新日子。
“福叔。”方蘭心緩緩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淺水灣在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海面,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通知下去,我們的人,不必再對啟邦的方案設置任何障礙?!?/p>
霍福大驚失色:“夫人!這怎么可以!那何家李家那邊……”
“他們要鬧,就讓他們鬧。”方蘭心轉過身,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樹大招風,總要有人先站出來,打破這個舊格局。既然啟邦需要一只出頭鳥來為他開路,那我這個做阿媽的,就親手為他把這第一槍給打了!”
與其被動地被時代淘汰,不如主動站到浪潮之巔,親手引導這場變革。
她要讓所有人都看看,她方蘭心,不僅能守業,更能開創!
霍福怔怔地看著方蘭心,仿佛又看到了二十一年前,那個在丈夫猝然離世后,以一己之力,在董事會上舌戰群儒,硬生生保住霍家大房地位的年輕女人。
那份魄力和果決,從未變過。
只是這一次,她的刀鋒,對準的是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舊秩序。
“我明白了,夫人?!被舾I钌畹鼐狭艘还?,眼眶有些發熱,“我馬上去辦。”
待霍福走后,書房里又恢復了安靜。
方蘭心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胃里忽然傳來一陣空落落的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