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還在忙?”沈清月聲音溫靜,手里捧著盞剛沏好的雨前龍井,“聽聞昨日昭陽殿鬧了場風(fēng)波,夏才人倒是個有急智的。”
東棠夜抬眼,示意她落座:“皇后也聽說了?”
“后宮這點(diǎn)事,哪瞞得過臣妾。”沈清月將茶盞推到他面前,目光落在桌上那碟沒動過的杏仁酥上,“只是那黃符……當(dāng)真是出自貴妃的手?”
口是心非
東棠夜指尖在奏折上頓了頓,終于笑了:“終究還是皇后眼尖啊。”
他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忘潮閣的方向:“那符真正手筆,其實是出自國師之手,想必你也已經(jīng)猜到了。”
沈清月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揚(yáng)了點(diǎn),繼續(xù)聽著東棠夜說。
“太后近來動作太密,宮里該‘亂’一點(diǎn),才能引蛇出洞。那些符紙,不過是他仿著民間巫蠱的樣式畫的,邊角特意沾了鬼針草,那草又恰好只有碎玉軒才有,太后的人若想動手,定會選那兒做文章。”
沈清月了然:“所以皇上故意讓小蓮得手,又讓暗衛(wèi)盯著,就是要看看,貴妃會不會順?biāo)浦郏俊?/p>
“楚月娥懷了龍?zhí)ィ蠖⒌镁o,朕也是想看看,她是想保腹中胎兒,還是想做太后的刀。”東棠夜轉(zhuǎn)身,眼底閃過厲色,“昨日她雖沒直接動手,卻暗地縱容小蓮栽贓,已是輸了半子。”
沈清月輕輕叩著茶盞:“那夏才人呢?她撿珠釵、引小蓮露餡,倒像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她?”東棠夜想起夏秋知跪在地上,攥著錦袋發(fā)白的手指,還有那句“臣妾只盼安穩(wěn)度日”,忽然覺得愈發(fā)有趣,“她大概是……運(yùn)氣好吧。”
實際上呢,是國師一早就算過了。
那位碎玉軒的新才人的“命格奇異,能助破局”。
而東棠夜讓暗衛(wèi)盯著,一半是防太后,一半也是想看看,這“運(yùn)氣好”的丫頭,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步。
沈清月抬眼,目光與東棠夜相撞,彼此都懂這“運(yùn)氣好”里的深意。
她端起茶盞,熱氣模糊了眉眼:“國師的卦象,向來沒錯。只是這夏才人……既不知自己成了局中人,倒也省了許多心思。”
“省了心思,才更有意思……”東棠夜走回案前,拿起那支畫著松鼠的朱筆,在紙上添了顆飽滿的杏仁。
沈清月臉上的笑意逐漸散去,心里不覺發(fā)冷:皇上這是拿人當(dāng)棋,還嫌棋子不夠活絡(luò)?
“這棋盤上的棋子,太懂規(guī)矩,反而容易被吃掉。”東棠夜放下筆,指尖摩挲著紙頁上的墨跡,“她那點(diǎn)‘揣著明白裝糊涂’的機(jī)靈,正好能攪亂太后的布局——你看,小蓮的珠釵,不就是她攪出來的意外嗎?”
“意外?”沈清月挑眉,“臣妾倒覺得,是皇上算準(zhǔn)了她會抓住這點(diǎn)‘意外’。畢竟,能在碎玉軒那種地方活下去的人,怎會真的任人拿捏?”
東棠夜不置可否,只看向窗外:“太后讓胡才人去浣衣局了。”
“哦?”沈清月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是想讓小蓮閉嘴?”
“閉嘴是其次,”東棠夜語氣轉(zhuǎn)沉,“她是想看看,這盤棋里,誰是可以舍棄的子。小蓮若死了,賬自然又能算到夏才人頭上——畢竟,‘懷恨在心’的由頭,最是好用。”
沈清月放下茶盞:“那皇上打算如何?”
“讓阮斯的人‘盯緊’些。”東棠夜指尖在窗欞上敲了敲,“別讓小蓮死了,也別讓胡才人太‘順利’。這棋,咱們得慢慢下了。”
沈清月點(diǎn)頭,起身告辭:“既如此,臣妾便不打擾皇上了。只是……”她回頭看了眼桌上的杏仁酥,“那‘小松鼠’若真來養(yǎng)心殿要點(diǎn)心,皇上可得多備些。”
東棠夜不語,只是嘴角掛著一絲不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