褲兜里那十塊錢的存在感異常強烈,像揣著一塊燒紅的炭,暖意一直燙到心窩里。
賺錢了!雖然只是十塊,但這是重活一世,他堂堂正正靠自己腦子賺回來的第一筆錢!是改變那個冰冷絕望結局的第一步!
他腦子里飛快地盤算著:家里那點米缸子快見底了,油瓶子也空得能照見人影。小
婉剛生完孩子,身子虛得像張紙,三個丫頭片子更是瘦得跟豆芽菜似的,風大點都能吹跑。
這十塊錢,得掰成幾瓣花,但該補的絕不能省!
腳步停在離家不遠、唯一一家掛著“副食品”小木牌的門臉前。
光線昏暗,一股咸菜、醬油和陳年油脂混合的氣味撲面而來。玻璃柜臺后面,一個戴著藍色袖套的胖大嬸正嗑著瓜子,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李子明走到柜臺前,目光掃過里面不多的幾樣東西。“同志,割點肉。”他聲音不高,帶著點刻意壓下去的急切。
胖大嬸這才慢悠悠地放下瓜子,拿油膩膩的抹布擦了擦手,瞟了他一眼:“要多少?肥的還是瘦的?肥膘六毛一斤,純瘦的八毛,肉票呢?”
“肥瘦相間的就行,來一斤半。”李子明沒提肉票的事,直接從褲兜里掏出那十塊錢,嶄新挺括的票子放在磨得發亮的玻璃柜臺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胖大嬸的眼睛在那張嶄新得晃眼的大團結上定住了幾秒,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李子明一番。
這人看著面生,穿著也普通,筒子樓那邊過來的,出手就是一張大團結買肉?還不要票?她臉上的懶散收了起來,多了點謹慎。
“一斤半肥瘦,算你一塊一。”她麻利地從油膩的掛鉤上取下一條五花肉,放在油亮的木墩子上,手起刀落,動作干凈利索。
鋒利的刀鋒割開鮮紅的瘦肉和雪白的脂肪,發出誘人的“噗噗”聲。
她用粗糙的草紙把肉包好,又用細麻繩捆扎結實,遞了過來,順手把找回來的零錢——幾張皺巴巴的毛票和硬幣推到他面前。
李子明沒細看,抓起肉和零錢塞進口袋,又指了指柜臺角落:“再來十個雞蛋。”
“雞蛋八分一個,十個八毛。”胖大嬸動作更快了,拿出一個墊著稻草的小竹籃,小心翼翼地把十個帶著褐色斑點的雞蛋碼放進去。
沉甸甸的肉,圓滾滾的雞蛋,還有口袋里剩下的叮當作響的零錢,李子明提著籃子走出小店時,感覺整個人都踏實了。
夕陽的余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
剛走到自家那棟筒子樓的樓梯口,還沒踏上臺階,王桂芳那尖利刻薄、像指甲刮過玻璃似的嗓音就從上面飄了下來,清清楚楚鉆進李子明的耳朵里。